令進攻。
此刻有兩個選擇擺在他麵前,用步兵他心中沒有勝算,可啟用弓箭手又難免在混亂中傷及陸暄和裴勇。
行軍打仗,一忌貪生怕死,二忌瞻前顧後,他如今卻猶豫不決,心中逐漸搖擺不定,已然有了三分敗相。
反觀清風寨那邊,方領挾持著陸暄,匕首鋒刃上閃著寒光,緊緊抵在陸暄的脖子上,幾乎再近一點就要劃破他的喉管。
他身後的寨眾們聽了他的話議論紛紛,驚疑不定的議論聲斷斷續續地被風吹到了裴勇的耳朵裏。
“大當家真的賣了我們?不可能吧!”
“這世上哪有什麼不可能的事,你瞧他現在一聲不吭的樣子,若方大哥說的不是事實,他為什麼不解釋,反而在那當縮頭烏龜?”
“怎會如此啊!想當初我便是聽了大當家的威名和傳聞才加入清風寨的,怎的這還沒幾個月,大當家自己就先不幹了?”
“對啊,說好的‘計生民之福祉’呢?我雖然沒讀過多少書,大字也識不得幾個,卻是因為大當家才知道這幾個字組在一起,便是要為咱們老百姓尋好處、討公道,怎麼大當家如今自己卻要投了朝廷呢?”
裴勇聽著,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握成了拳頭,似乎還在微微顫唞。
他與方領對麵立著,誰也沒輕舉妄動。
方領在等從他口中說出的一個答案,而裴勇卻是不知道該如何給出那個答案。
因為他知道,那不僅是他身後的那些兄弟最不願聽到的答案,也是象征著他這個被所有人相信、依賴著的大當家,背信棄義的答案。
可事實就是那樣,他既已做了,也不後悔,便該給這些人一個交代。
“兄弟們!”他大吼一聲,樹林裏的鳥驚得嘩啦啦飛走了一片,紀嶽連定睛一看,發現裴勇堂堂七尺大漢,眼中竟有淚光。
“我裴勇是個假仁義、真勢利的小人,諸位跟著裴勇,是我裴勇對不起大家,方領說的不錯,我裴勇今日,確實準備歸降朝廷!”
人群頓時炸了鍋,一時震驚的有、怒罵的有,不相信的也有。
方領則對裴勇怒目而視,一激動,手上力道便失了準頭。
匕首劃破了陸暄的脖子,幾滴血珠順著那條細細的傷口流了出來,陸暄疼得皺了皺眉,卻並沒發出聲音——他怕刺激到此刻情緒不穩定的方領。
“裴勇!你忘了當初建立清風寨的初衷了嗎?你忘了朝廷那些狗官是如何殘害你我的親人的了嗎?!”他雙目赤紅,眼前仿佛又看到自己年邁老母因為交不出地稅,被那些收稅的鄉吏活活打死的情形,末了,那些人還衝老太太的屍體上吐了口唾沫。
那仿佛地獄的情狀,那些惡魔一般豪無人性的嘴臉,還有那句至今仍時時在他午夜夢回之時在他腦海中回蕩的話——
“呸,一個臭老太婆,要錢沒錢要色沒色,打死算便宜她了。”
他如今想起來,還要忍不住幹嘔。
裴勇何嚐不知道他的經曆,對他根本無法疾言厲色,話語中竟然帶著種頗為悲愴的懇求:“方領,你我都被那些狗官害得家破人亡,因此才誌同道合走到一起,因此才有了清風寨。朗月之下,清風何在?你可曾想過,這是我們的誓言,亦是我們的枷鎖。”
“你看看如今的清風寨,可還是我們設想中的樣子?你又有沒有想過,有些人,隻可取而代之,有些事情,隻有那一種方法能做成!”
“別再為你的野心找借口了!”方領大吼一聲,“清風寨不願與狗官同流合汙的兄弟,都拿起你們的武器,這裏現在肯定已經被朝廷的走狗們包圍了,我們今天便從這裏,殺出一條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