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將他抓來,三公子替陛下下手,在大殿上一劍殺了他。”
她可笑地勾起嘴角:“最後陛下便可以內疚地告訴我,是他沒攔住他們。眾人都以為我說話向來有用,實則不過是陛下對我一直維持著表麵的愧疚。”
元瓊看著那個優雅的女人一點點褪去外殼,彎了脊背。
她才想起還翻到在地的凳子,要彎腰去扶。
沈慕還在繼續說,她愣愣地聽著,聽到晉王為了斬草除根,暗中讓刺客待人將整個徐家都屠了,最後卻輕描淡寫對天下人說徐家是遭人洗劫。
沈慕還說她這麼多年一直以為徐家一個都不剩了,直到再見到徐夙。
元瓊扶起凳子的動作隨著這一句而停滯了。
沈慕:“徐徹有個兒子,也叫徐訴,隻不過是傾訴的訴。但我知道,他們兩個是同一個人。”
元瓊木木地坐下:“那您……是怎麼認出他的?”
沈慕反問:“七年前你的哥哥太子元琛和徐夙來到晉國,他們來的第一日,晉國皇室中的那些人對他們極為反感,你知道為什麼嗎?”
質子去往敵國,被敵國之人壓製不是什麼少見的事。
但是既然沈慕這樣問,就一定不是這個原因。
沈慕自然明白元瓊所想:“為質隻是一部分原因,可更多的是因為徐夙的樣貌。”
她的眼神暗了暗:“——他和徐徹長得太像了,我第一眼看見他時,便覺得他們兩個人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元瓊:“可是,這也不能說明他們就是一個人啊。”
“確實不能。”沈慕無力地笑了笑。
“我起初也覺得這隻是巧合,可是我每每看到徐夙時就會想起徐徹,即便我不停地說服自己這隻是趙國的徐正卿,我仍然忍不住關注徐夙這個人。你能懂嗎?”
她說這話時,帶著無可奈何的自嘲。
元瓊捏了捏手指。
晉國皇室中的其他人都是對不起徐徹的人,所以他們排斥徐夙。
可長公主不一樣,她對徐徹——
元瓊沒敢說出口。
沈慕好像也隻是隨口一問,沒有真想要個答案。
“你知道嗎?”她情緒突然有些激動,“徐徹死後被拋屍荒野,連個墓都沒有。”
元瓊猛地抬頭。
沈慕的眼眶已然紅了。
“我沒敢去看他,一直都沒敢。”她喉間澀意洶湧,“直到有一日進宮我沒有看見徐夙,也是那天夜半我終於忍不住去了陛下將徐徹拋屍的那個郊外。”
她頓了頓,說道:“在那裏,我看到了徐夙和一荒塚。立著的木牌下早已雜草叢生,而那塊木碑上刻著四個字——家父徐徹。”
沈慕說她看見徐夙在那裏站了一整夜。
元瓊那隻骨頭裂開的手不受控地顫唞著,她不知道沈慕是帶著什麼心情也在那裏看了一整夜的。如果是自己的話,大概是站不住的。
特別是還聽到他在塚前說——
“父親,為何我還活著?”
“這人間和地獄,有什麼不同?”
“長公主為何要與我說這些?”
“因為我愛過徐徹。”
果然。
她沒猜錯。
甚至長公主對徐徹不隻是愛過,或許直到現在她依然愛著,才會比任何人都要關注他的兒子。
沈慕紅著眼笑了,伸手摸了摸桌上沒被撤掉的筷子:“徐徹比我大十二歲。我第一次見他時,他正扶著她的妻子坐下,而後體貼地為她遞了一雙這樣的筷子。”
“那一眼我就知道,我愛上了那個人,卻永遠不會和他在一起。”
元瓊別過頭,眼睛很酸。
聽著那話,她忽然想到了徐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