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七竅玲瓏心呢。”
刈楚聞聲,不禁揚起唇來:“昨日隨口一提,一句客套之語,你何必記在心裏。”
這下,她倒不作聲了,兀自站在少年身後,緘默不言。
感受到了氣氛的不對勁兒,他這才偏過頭來,問:“小竹,你為何不應聲?”
“不想應。”她也不知從何而來的脾氣。
刈楚用右手隨意地撥弄著輪椅的車轂,引得他的身形在她眼前一晃一晃的,聽見她略帶情緒的一句話,他不禁笑了開:“這尹家小姐,人不尋常,名字也好聽。沉璧,豈不是靜影沉璧的沉璧。”
“哎,”他回過頭,晃了晃月白色的雲袖,麵上略帶著些許愜意,“前幾日,你剛為我讀過範文正公的《嶽陽樓記》——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裏,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
輪椅上的男人拖足了長長的調子,足以讓身後的少女轉變了麵色,薑嬈將身前的輪椅往床邊推了推,咬牙道:“公子就好好欣賞這‘此樂何極’,奴婢就不打擾您了!”
轉眼間,便要揮袖離開。
輪椅上的人倒了倒身,這才匆匆捉住了少女的雲袖,問道:“你跑什麼,我這還未說完呢。”
“奴婢還有許多差事未做,沒有閑情陪公子賞這等雅事。”
“胡說,”他雖看不見少女的神色,卻也能從她的語氣中聽出幾分情緒來,“今日你怎麼了,處處與尹家小姐過不去,先是說人家所做的輪椅是前人之仿,而後又不許我稱讚她的名字,莫不是——”
“莫不是什麼!”她的聲音一下子急促起來,下意識地反問道,還未等刈楚開口,又慌忙擺頭,“公子莫要胡說!”
“我胡說什麼了,”少年將眉挑了挑,“莫不是你嫉妒尹小姐長得比你好看?”
“我……”薑嬈被他的話一噎,竟一時間怔在了那裏。
那日正殿匆匆見尹沉璧一麵,首先吸引薑嬈的,並不是她出色的姿容,而是對方舉手投足間令人心馳神往的氣質。
那種帶著書卷味的大方之氣,是她們這些常年混跡風月場的人遠遠不能及的。
她……
她為何要處處與尹沉璧過不去。
她是在嫉妒尹沉璧嗎?
眸光微動之際,她抑製住了暗湧的心潮,瞧著輪椅上略帶著病態的男子,一字一字:“是,是我嫉妒她。”
“我嫉妒她的出身,嫉妒她所受過的良好的教育,嫉妒她殷實的家底,”說著說著,她的心底裏竟然湧上幾分委屈出來,“有時候我就搞不懂,憑什麼有的人可以生在鍾鳴鼎食之家,有些人卻要為一粒米、一口飯操勞奔波,甚至不惜放棄……”
一瞬間,她好似又回到了倚君閣,看著那些姑娘上一秒還寫著滿臉不情願,下一秒卻又打扮得花枝招展,強擠著笑容去迎合那些恩客們的喜好。
“甚至可以不惜放棄自己的尊嚴。”
說出最後一句話時,淚水終於奪眶而出,她望著眼前的少年,看著他緩緩從輪椅上站起來的身形,啞了聲:“我是嫉妒尹沉璧,你……”
“你就全當是我小心眼吧。”
她從袖中掏出了絲帕,自顧自地說著,“反正我見識不多,心胸也不開闊,沒有高尚的情操,見著一個金絲雀般的姑娘就眼紅得不得了,我——”
不知不覺中,少年已默默走到自己身前,在她話音即將落下之際,突然兩手一伸,將她攏入懷中。
“我……唔——”
“你什麼?”他的氣息鋪麵而來,引得薑嬈一陣。
怔忡了片刻後,她吸了吸鼻子,接著道,“反正我心胸狹窄,她有什麼,我就羨慕什麼。”
“那她有什麼?”少年歪了頭,饒有興趣地反問道。
薑嬈下意識地道:“她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