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晏覺得很好笑,點頭,“當然。”
“那我也送你。”他也點點頭,扭頭往客廳走。
林晏晏看著他有些駝背的背影,歪了歪頭,“我和昭昭同一趟高鐵,你本來就該送我。”
老爹的腳步卻頓住,他在原地站定了一會,才扭過頭來,深深地看著她,“沒有什麼應該不應該,隻有願不願意。就比如,我願不願意送你,你願不願意繼續讀文博專業。你是我的女兒,我不想將我個人的意願強加在你身上。雖然,你當年能進首大文博學院,我,你的爺爺,甚至你在天上的曾祖母,都為此感到無比的驕傲與開心。我們總覺得,這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林晏晏沒想到,老爹會這麼輕易就軟化,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更說不清內心是什麼感覺。就好像,她爭過千萬人,踏上獨木橋,衝進了一間漂亮的房子裏,她的家人都為她鼓掌,為她喝彩。
房子裏也是真美好,應有盡有,浩瀚無垠的曆史長河就在她麵前,她隻要彎下`身去,伸手去撈,隻要勤奮不怠,就一定會有瑰麗的珍寶在她麵前展現開來。她也曾經為之迷醉,甚至沉淪。然而,房子外頭的世界發展的更快,她在回顧過去的長河,卻有更多的更洶湧的澎湃朝未來奔去,一棟棟高樓被建起,一座座橋梁被搭起,有人在高樓上唱一首歌,就有無數的掌聲為之歡騰。
而她在房子裏努力的垂釣摸索,得來的卻是奚落與孤立。
她終於意識到,大家都在朝前看,再少有人回頭看,考古人文博人是不受待見的。
她忽然又做起了許久不曾想起的噩夢,夢見有人圍著她唱歌,“林晏晏是個大騙子,林晏晏的曾祖母是傻子。”
時代發展的太快了,醉心學術一心搞教育的爸爸和爺爺不曉得,或者是不在意,外頭的世界已經一切都向錢看了。
學識如果不能被轉換為金錢,一文不值。
二伯父就是這麼奚落爺爺的,往日的同學就是這麼嘲諷她的。
她不想被奚落,不想被嘲諷,所以她想反抗,想去那些來錢快,見效好的專業。
終於她問:“您同意我轉係了?”
老爹微微低頭,他盯著她,一瞬不瞬的,“如果你真的不想再學文博專業,你可以轉係。但是在這之前,你必須要明白,你要去哪裏。這是一個宏大的命題,你需要以超乎常人的智慧與堅定來確定未來十年,甚至幾十年的方向。雖然,對於聰明人來說,任何時候從頭再來都為時不晚,但我希望我的女兒不要因為自恃聰明而荒廢歲月。你想清楚你要去哪裏了麼?”
意識到老爹鬆口了,林晏晏卻沒有半分的輕鬆,她忽然愣住,隻因為那句,你想清楚你要去哪裏了麼?
她其實沒有想清楚。
雖然最開始,她想去學金融,據她所知,進入信托公司,一年拿上上百萬的獎金是綽綽有餘的。
然而在老爹的注視下,她根本說不出話來,她忽然想到爺爺聽到她想轉係時的眼神,想到小時候,爺爺抱著她背詩,那時候曾祖母還在世,拿著木梳子給她通頭發,梳齒圓潤,刮在頭皮上一點也不痛,爺爺教她念:“人為你跋山渡海,人為你覓虎尋豹,人為你把命傾,人為你將身賣,細思量多少傷懷,銅臭明知是禍胎,吃緊處極難布擺。”
爺爺說:“人不應該成為金錢的奴隸。”
其實她也不一定會喜歡金融,她隻是喜歡錢罷了。但她喜歡錢,卻又不至於要成為錢的奴隸,要在未來的十年或者幾十年隻是堅定的為它而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