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2 / 3)

希爾達或許也在回應著她,用她的眼神,用她作為女巫的巫術,用她們的連結,溫柔地對陶樂思呢喃她所聽不懂的咒語。

氣溫越發升高,曖昧在兩人之間的對視之間流淌。陶樂思緩慢地將頭轉向了鋼琴。她稍微停了一下,手腕抬高,隨後又猛烈地落了下去。

貝多芬《月光奏鳴曲》第三樂章。

不同於這首奏鳴曲第一樂章的含蓄深沉,第三樂章開頭一連串快速的琶音宛如澎湃襲來的海水,帶著憤怒和傾訴,反複將她的思緒推到風口浪尖之上。

糾纏、哀求,綢緞被卷成了一團。陶樂思的肩膀在聳動,手指靈活,擊鍵準確。她抬起手,又重重地落下去,仿佛是一次又一次發動著進攻。海浪無休無止拍打著懸崖,在懸崖之上的古堡中,她在迷宮中奮力奔跑,狂風暴雨驟然來襲……

這一段的演奏難度較大,陶樂思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樂曲之中了。她沒有去看希爾達,現在她也不用去看希爾達了,她甚至能夠想象得到希爾達長發散落在枕上時,蘊含著暴風的烏雲將她們托舉至更高,一直高到了雲端之上,聽得到風的怒號。

陶樂思換了曲子。科薩科夫《野蜂飛舞》。

這支曲子很多時候被用來炫技,但是陶樂思卻喜愛其中快速流淌而下的半音音階。她如同黃蜂一般,在空中飛得很快,在陽光下奔跑著,她所感受到的隻有肌膚觸♪感火辣所帶來的疼痛與快樂,甜蜜而血腥,一次又一次,前進,後退,站起,躺下,光影在麵前旋轉,眼前時而黑暗一片,時而流光溢彩。

“我沒有喝醉,我很清醒。”她想。

“我愛她。”她又想。

終於,陶樂思轉過頭,看了一眼希爾達。

希爾達不知何時已經點起了一支煙,但是她好像根本就顧不上去吸煙。她另外一隻手緊緊攥著桌布,手背上青筋畢現。她在緊張,與陶樂思一樣緊張;她也感到某種歡愉,墮落所帶來的歡愉。

這一首曲子全速彈下來很短,陶樂思略微喘熄了一下,馬上又開始了一首舒緩而略帶憂傷的亨德爾g小調帕薩卡格利亞。

在暴雨與陽光中飛行之後,緩慢降落在一片虛無的空地。痛苦如影所形,孤單的時光像風一般從指尖流淌而過。她疲憊地躺在溫暖的臂彎之中,床幃垂在她的眼前;而陶樂思隻想看到那個人的眼睛,無需言語,能夠在人海之中,或者隔著練舞室的玻璃,再看她一眼就好……

她轉過頭,所有的觀眾鴉雀無聲,不知道是真的在欣賞她的美妙音樂,還是被她選曲的隨意性給驚呆了。希爾達依然端坐著,從燈光下,陶樂思看到她的胸膛在微微上下起伏著,她的眼睛閃著水光,不知道是因為激動,或者是一點點迸發而出的淚花。她抿著嘴,幾乎是要用牙齒咬緊嘴唇了。

陶樂思再次換了一首曲子。這回是一首爵士風格的鋼琴曲,是電影《海上鋼琴師》中鬥琴橋段中出現的一支曲子,名叫《the crave》。這首曲子似乎有玩世不恭的氣質,還摻雜許多切分、大跨度之類的爵士鋼琴技巧,但是陶樂思卻又能感覺自己聽到了其中的沉重,輕盈的腳步,沉重而疲乏的靈魂。

女神緩緩向天上升去,信徒們的血染紅了整條河流。而陶樂思不在意這些,她不想要這些,她隻記得一瞬間曾經有過的,永恒的渴望。

作為藝術學校的考試,選擇爵士樂未免顯得有些輕佻。但是這曲演奏完後,陶樂思站在鋼琴旁鞠躬示意,聽眾們還是很給她麵子地鼓了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