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此,徐沐也不可能將時間都花在馬身上,於是她一邊安撫,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卷繃帶,抖開後直接蒙住了白馬的眼睛。

安陽眼前驀地一黑,原本因暴怒而被壓下的恐懼,似乎也在這一瞬間複蘇了——視線被阻本就容易讓人不安,更

何況這裏還是危機重重的戰場。

馬兒頓時更暴躁了,幾乎要將徐沐掀下馬背。

徐沐也沒時間與白馬糾纏。她一手牢牢持韁,厲聲喊道:“聽我的話,我帶你好好離開。你再不肯聽話我就把你丟下,免得被你連累。”

左右聽到這話,都不知小將軍是在與誰說。不過安陽卻是明白的,徐沐這話是衝著自己說的。她有些生氣,但黑暗中感覺到後背上沉沉壓著的重量,又莫名生出幾分安心來——徐沐沒有騙過她,也從不勉強她,因此徐沐的話已經讓她下意識生出了信任。

白馬的躁動漸漸平複了下來,除了因對徐沐的信任之外,安陽也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她為什麼要懼怕呢?這白馬的身體本就不是她的,便真死在了戰場上又有什麼關係?就像曾經變成白兔,被鷹抓走之後,她不也好端端的“活下來”了嗎?

當生死被拋卻,勇氣似乎也在瞬間複蘇。這時候安陽又慶幸起徐沐蒙住了她的眼睛,使她不必直麵眼前的血腥,以免剛生出的膽氣又被打破。

白馬貌似被迅速馴服了,徐沐能感覺到對方的順從,這讓她大大的鬆了口氣。

沒經過特殊訓練的馬兒上了戰場總是很麻煩,它們不會收斂脾氣,也不知配合主人,更容易被戰場的血腥與金戈聲驚擾……白馬在其中還算是好的了。

徐沐心中也沒什麼怨氣,很快便將注意力重新投入到了眼前的戰場——回程路上遇見這麼一支胡人隊伍是意外,可遇都遇見了,他們自然不能放過。否則一不小心留下痕跡讓消息傳揚出去,先前封鎖消息的努力都白費了不說,還有可能破壞了北伐的大計。

隻是徐沐也沒想到,這數百人的隊伍戰鬥力竟是不弱,全不似之前那毫無防備的部落可比。

****************************************************************************

草原之上,人與人相遇,人與人爭鬥。

青綠的草地沾染了赤色的鮮血,一具具屍體倒伏在地,失去主人駕馭的馬兒散落四周,無措的踢踏著腳步,卻不敢低頭去碰那些被血染透的嫩草。

胡人貴族的馬車被梁軍團團圍住了,原本數百人的護衛此刻也隻剩下了區區不到十人。領頭騎士倒還活著,隻是他左手的手臂不知何時已經不翼而飛,持

刀的右手倒是還緊握著彎刀。隻是手掌滑膩沾滿鮮血,讓他總有種握不穩刀的擔心。

完成包圍的梁軍顯然是勝利者,可徐沐的臉色卻不怎麼好看——這是她頭一回獨自領兵,而以碾壓之勢偷襲胡人部落顯然是件輕鬆的差事。事實上她也完成的很好,帶來的八百精騎折損不過寥寥數人,結果卻在回返的路上出了這樁意外,又平添了許多傷亡。

哪怕與那些死去的胡人相比,梁軍的折損要少太多太多。可每死一個同袍,徐沐心裏都是狠狠一痛,怪自己沒能將人都活著帶回去!

小將軍臉色難看,也不想再在這件事上糾纏,於是下令道:“動手。”

話音落下,包圍的梁軍齊齊揚刀上前,而對麵那斷了左臂的領頭其實更是握緊了彎刀。雙方之間一觸即發,亦或者可以說對方覆滅隻在這瞬息之間。

可就在這個當口,一直待在馬車裏的中年貴族終於坐不住了,他一把推開車門揚聲喊道:“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