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十八歲的柏西,青澀,稚嫩,被凍得鼻尖紅紅,滿臉委屈地抬頭看他。
想起柏西站在自家的花園邊,月色明朗,素雪如霜,柏西白色的毛衣上有顆愛心。
他當時送柏西回家,隻是作為一個兄長的本分,說來其實無足輕重,可是柏西卻糊裏糊塗地愛上了他,一陷就是六年。
他屈膝半跪下來,跟柏西的目光平齊。
在他麵前的,是已經二十五歲的柏西。
六年多的時間過去,柏西好像一直沒有變,望著他的眼神,還是澄澈如水,滿懷依賴。
“先不回家了,我有些話想跟你說。”他溫聲說道。
柏西隱約猜了戚尋想跟他說什麼。
但他又不敢肯定,心裏有種摸不著底的恐慌。
他摸了摸手上的平安繩,圓圓的小金扣因為貼著皮膚,已經染上了他的體溫。
他咽了咽口水,“你,你說。”
看他這麼緊張,戚尋反而笑了笑。
他握住了柏西的手,像握住了什麼舉世罕見的寶貝。
他抬頭看著柏西,眼中倒映著路燈的亮光,也落著滿天星火。
他說,“我這是人生第一次表白,說得不好,請你原諒。”
柏西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停了一瞬。
這其實不算個浪漫的開場。
但就像戚尋自己說的那樣,他是第一次告白,沒什麼經驗。
他這二十七年都是被人簇擁,仰望的,這是他第一次低下頭,去祈求另一個人的垂憐。
戚尋看著柏西。
“西西,我不知道我到底什麼時候愛上你的,也許是你來落海市找我,我打開車門看見你的一瞬間。也許是在情人節,我開車來找你,在你家花園裏,抬頭看見你的那一刻。但也有可能,比這些都要早,在我們陰差陽錯開始交往前,你對我就是特別的了。”
他們認識了太多年。
大學裏,柏西對他還隻是一個麵目模糊的學弟。
是到畢業以後,柏西才慢慢融入了他的生活圈裏,他們一起旅行過,在海灘上度假,爬山看過星星,也一起熬夜看過球賽。
他為柏西戒了煙,也半夜去給柏西買過夜宵,柏西發燒的時候他守了一晚上,早上才又趕去開會。
他天生對情感不敏[gǎn],他以為,他隻是在照顧一個比他年幼的朋友。
但如果隻是朋友。
為什麼偏偏是柏西,而不是其他人?
他從來沒有細想過這個問題。
他抬頭望著柏西,“你知道嗎,梁頌偷偷問過我一個問題,他說如果那天喝醉後,我身邊躺著的不是你,而是其他人,我還會願意跟他交往嗎?”
“我不願意。”
如果不是柏西。
那麼這一切都不成立。
這世界上隻有一個柏西,在他的世界裏來回穿梭,得到特許。
他看見柏西哭了,這眼淚讓他心軟。
柏西眼皮很淺,很容易紅,但是淚盈盈的時候又格外好看,像一顆藏在暗室的明珠,也像鎖在高塔裏的小王子。
而他是守在塔外的巨龍。
他看守著自己的寶藏,因為太熟悉了,所以他意識不到自己對小王子的感情裏藏著不一樣的情緒。
他也沒有想過,明明高塔沒有鎖,這個小王子為什麼從來沒有離開過。
他伸手幫柏西擦掉了眼淚。
他說,“西西,在和你交往的過程裏,你教會了我很多東西,你讓我變得嫉妒,吃醋,你滋生了我的占有欲,也助長了我的偏執。”
“這都是我曾經痛恨的東西。我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這樣愛一個人。我習慣了把一切都掌握在我的手中,習慣了克製,習慣了理性對待所有人。但唯獨愛你,不受我控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