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兆珹垂首不語。
他不開口,葛書涵倒有意再諷刺挖苦幾句,隻是林秋白並不搭理他,將他們拋在一邊,搗鼓他的菜園去了。
鬱楚慈是全宗門最受歡迎的小師弟,修兆珹他們也常去他的院落,一進他的院門便可看見滿院盆景蘭枝,芳華焯灼,在四季如春的青庭山上暗香浮送,沁人心脾,相比之下,林秋白將前院種滿蔥蒜、土豆,白菜……簡直是不堪入目,庸俗至極。
在場人忍不住露出鄙薄的表情。
但下一秒,他們臉上的神情就龜裂了。
林秋白單手提了個桶過來,裏麵盛著清澈透亮的水,散發著他從未見過的蓬勃充盈靈氣,修兆珹見多識廣,他渾身一震,“這是脂泉!?”
葛書涵臉色巨變,“怎麼可能!?”
脂泉據說是蟠龍未隕落前棲身的山溪,蟠龍隕後山溪枯竭,僅存的脂泉水一滴天價,可活死人肉白骨,即使葛峰主那裏也沒有這等寶物。
深吸一口感受到那蓬勃的靈氣,修兆珹篤定:“是脂泉。”
所有人眼登時都直了。
然而他們還沒從震撼中回過神,就眼睜睜的看著林秋白從乾坤袖裏掏出一把種子撒在泥裏,然後手腕相送,將一桶水全澆在他的菜地上。
所有人:!!!!???
一桶活死人肉白骨的脂泉水呀,竟然全供獻給了大白菜,什麼叫暴殄天物,牛嚼牡丹?這就是呀。
簡直令人發指!
厚積濃鬱的靈氣在泥土上滯留不散,他們沒功夫去關心林秋白哪來的脂泉水,全都在心疼,痛心疾首萬念俱灰根本無法形容他們現在的心情,師兄弟們互相攙扶著,盯著菜地裏渾身濕漉漉的白菜,青脆的菜葉和嫩白的莖根,極力壓製自己趴在地上舔一舔的衝動。
修兆珹極力克製住自己的呼吸,他強壓下方才微妙的情緒,看著林秋白,回歸正題,“你說你不再纏著師尊,可我不能信你。”
林秋白抬起頭,瓷白的臉上眼睛濕漉漉的,“其實……我已心有所屬。”
那張臉柔嫩的肌膚白裏透紅,修兆珹一愣,“誰?”
緊接著,他露出洞察一切的表情,濃黑眉頭皺起,“你莫騙我,你為了師尊用盡了一切手段,你怎可能會愛上別人?”
林秋白:“他就在我的屋裏。”
他姿態閑適,語氣太過篤定和自然,修兆珹都有些動搖,心忽然沉了下去,下意識往門那裏瞥了一眼,恰巧裏屋的門板微微一動。
林秋白也微怔愣。
他太清楚不過,裏麵根本沒有人。
這一瞬間的錯愕被葛書涵敏銳捕捉到,他恨不得把人踩進泥裏,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乜斜林秋白一眼,“那我要確認一下。”
他認定林秋白在說謊,剛才門板響動或許是來自穿堂風,隻要林秋白的廂房裏沒有人,就說明方才林秋白的話都是謊言,他三步並作兩步,大步邁去,刷地拉開房門——
房間內空間有限,裏麵光景一覽無餘,聽見門被拉開的聲音,床榻上坐著的男人側目望來。他俊朗如灼日,五官宛如精工雕琢,唇色若棠,重曈裏似乎藏著一抹葳蕤明焰,長發披散於腦後,發尾墜著獨特的墜飾。
金色華服穿在他身上襯出來獨一無二的貴氣,尤其是他望過來的一眼,仿佛帶著千年亙古的詰問,極其恐怖的威壓釋放而出,如同不可撼動的巍峨山嶽一般壓在眾人頭頂上。
在場所有人氣都喘不上來,臉頓時霎白。
葛書涵首當其衝,幾乎承受了九成威壓,他頓時深陷在恐懼之中,背後清晰可見的汗水淌下來,膝蓋骨傳來令人牙酸的重力,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地磚龜裂出無數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