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

藏在鬥篷裏的女君手指顫動刹那,突然於夜色中回首, 身側有人按住了她的手,聲音急促:“陛下!”

可不能再回頭了!

那是她最後一次回望皇城, 在時清薏尚且還活著的時候。

暗衛將她藏在新年從南方轉運水果的船艙裏, 一路驚險的抵達邊陲,長公主已然為她謀劃好一切, 她逃出生天的那一刻, 邊陲諸將再無顧忌,率兵而起,烽煙隻在轉瞬就點燃了九州。

這一路格外順利勢如破竹,攻破皇城的時候她拖著殘軀親自來到明澤殿前, 曆經千辛萬苦的女君笑的溫柔又病態,而後手持火炬親手點燃了明澤殿。

她仿佛不懼火勢的站在站在最前方,等著那個被逼到絕路的姑娘自動出來,可她一直沒有等到。

直到火勢燎起了裙角,她淡然又譏諷的神色才終於徹底凝固。

——她做了兩手準備,一邊放火等她出來,一邊命人去火中將她帶出來。

就這麼死了豈不是太便宜她了嗎?她就應該活在她的掌握之下,失去所有尊嚴與自由,由她庇護存活,做一枝菟絲花。

她隻是沒有想到,那個利欲熏心的女子,竟然寧死不肯跟她。

時清薏死後的第三年,邊陲有人作亂,她那時候手段已經極盡酷烈,在她手裏少有能活下來的人,卻在一眼之後允了那人女子活路。

無他,隻因那人長的像極了時清薏而已。

那個女子被當做替身禁錮在宮中,陪著君王,她給她最好的一切,前提是她要事事學的像另一個人。

前朝公主被迫與所愛之人分離曾經策劃許久終於逃跑成功,結果沒出皇城就被抓了回來。

抓回來時穿了琵琶骨,肋下兩個血淋淋的窟窿還在滴著血,她跪地求饒,眼裏浸滿了淚,終於曆經數月低頭:“求你、求你,放了他,隻要你放了他我什麼都肯,我願意——”

前朝公主在監牢裏顫顫巍巍的脫下衣裙,淚如雨下,隻剝去外衫就被徐昭蘇攔住了,她靜靜看著那人肩膀上的血窟窿皺了皺眉,聲音有種孩子氣的失望,而後漸漸地轉化成了憤怒。

“她身上沒有這個疤痕……”

隻因這一句話,前朝公主被送去換皮,那是真正的酷刑,把全身上下的皮都剝下一層,血水浸透了整個水池,等她終於熬過來時徐昭蘇用枯掉的花枝抬起她的下巴,像是在審視什麼不值一提的貨物,聲音帶著困惑:“她的脖頸上有一道曾經練劍留下的疤痕,手臂上還有曾經為孤擋過的刀傷……”

前朝公主心裏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她確實沒有感覺錯,徐昭蘇話音剛落就有利刃滑過了她的脖頸和手臂,鮮血汩汩流淌,她疼的哀嚎一聲,卻聽見空曠的殿宇裏徐昭蘇遺憾的歎息:“不,劃歪了……”

後來她終於明白徐昭蘇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她在複刻時清薏的一切,不讓她死也不讓她好好活著,傷痕不一樣就養,養好了換皮至白淨無暇,而後再割,一直割到徐昭蘇滿意為止。

光是換皮她就換了數月,一直到徐昭蘇覺得滿意時得到她所愛之人已經被腰斬的消息,屍體扔去山裏喂了狼狗,屍骨無存 。

她跌跌撞撞的去質問徐昭蘇,那個瘋子在短短數月間添了許多白發,看見她絕望悲痛的神色也隻是皺著眉,而後在她開口前將食指貼在嘴唇上,噓了一聲。

“別哭啊,你哭起來就不像她了。”

她笑的如此溫柔,卻隻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前朝公主想質問的聲音卡在喉嚨裏,看見那個君王微笑著說:“把眼淚收回去,沒了那個男人還有其他人,你再掉一滴眼淚我就殺一個人,謀反之罪,罪不容誅,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