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他來說當然是噩夢……

他驚醒了,身旁一個人也沒有,是夢。

他捂著耳朵,聽著如雷的心跳,在初冬的午後呼出一口熱氣。

“公子?公子醒了嗎?我們殿下在書房等您。”

段行璵整理了往外翻出來的衣袖,將海棠刺繡藏進裏頭,就著小庭端來的熱水洗了把臉。

去書房要經過後院,段行璵路過時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裏頭已經收拾了,恢複了一塵不染,連一根蠟燭都沒剩下,就仿佛那日的場景都不存在一般。

小庭雖然小,但也機靈,把段行璵送到了書房門前就跑了。

謝時玦最後還是把書房裏那些繁複的東西搬走了,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案前,毛筆自如地在紙上遊走。

自信又瀟灑。

段行璵走近了,才發現……這寫的是什麼玩意兒?

“你來了?”謝時玦放下毛筆,獻寶似的把紙提了起來,給他看。

歪歪扭扭,狗爬似的。難以想象一個皇子怎麼就沒有好好練過字…段行璵忍不住歎氣。

偏偏那人絲毫不覺得不好意思,很坦然地說,“我的書法向來很差,父皇也說了我好多次,他可說了過年要檢驗成果的,所以你要好好教我。”

“不能半途而廢。”

“知道了。”

段行璵上小學的時候不聽課,就愛搗亂,班主任為了讓他不打擾其他同學,還特意買了字帖給他,讓他練字。

段行璵寫了之後覺得有意思,便一直練,把班主任買的字帖寫了一遍,又自己掏錢買。硬筆字從小學練到初中,後來不滿足了,又練起了毛筆字。

他別的不懂,隻知道王羲之是書法大家,就買了他的字帖臨摹起來。他沒有過多的研究,隻是寫,寫得多了便也像模像樣。

他沒有係統學過書法,也不知道如何教,隻按著自己的想法來。在家裏背了蘭亭集序,摘頭去尾地寫了下來,打算先讓謝時玦臨摹。

謝時玦接過一看,頓時眼前一亮。

段行璵知道他要說什麼,先發製人,“不是我寫的,隨便抄的,你先臨摹吧。”

他將蘭亭集序墊在宣紙下麵,“不用一筆不差,大致的輪廓寫出來,讓你的字站起來就成。”

“……哦。”謝時玦撇了撇嘴,到底還是認認真真臨摹了起來。

謝時玦挺拔地站著,一筆一劃之間手臂不敢放鬆,手抖出錯了也固執地往旁邊暈染,非要將段行璵寫的筆畫盡數蓋住。

寫了半張紙,上頭已經滿是一坨一坨的東西,段行璵看不下去了,偏偏看這人低著眉寫得十分認真,又不忍苛責。

他輕聲歎息。

謝時玦的手一頓,墨水又暈開了一片,他歪著頭看了一陣,最後自己也好像不好意思了起來,幹脆換了一張紙,鋪在上麵。

他動了動手腕,低聲抱怨,“我看別人教書法都是手把手教來著…”

“人寫字都有自己的習慣,我一時不適應……”

段行璵本就站在他身後看他,一聽這話,心下一動,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貼近他的背,從後往前,握住了他的手。

“我……”謝時玦瞬間說不出話來了,握著筆的手收緊,感受到身後的人離他很近,周身的氣息籠罩著他,身子都不自覺繃直了。

段行璵有些懊惱,可手已經碰上了,再退開又顯得過分矯情,他悄悄往旁邊挪了一點,開口的語氣淡漠,“我先帶著你寫幾個字,大概找到運筆的感覺就好了。”

“嗯。”謝時玦不敢動,聲如蚊呐,手僵著等著他動。

段行璵微微挪動了下手,又要刻意與他保持著距離,使不上勁兒,“放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