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靈心等得快要睡著,剛出院不久,頭昏腳腫,快要站立不住。他闔著眼睛,神情不變,旁人便以為他還是老神在在,也不敢打擾。
管家終於看不過眼,詢問他是否願意用一用家裏的車。徐靈心被人聲嚇了一大跳,麵上顯出驚惶神色,良久才平定心緒。
他麵帶歉意,如一湖淨水無波,深流下卻埋葬著數不清的枯萎鮮花:“都說看不見的人聽覺反而敏銳,是我愚鈍,還沒習慣,現在聽到點風吹草動就一驚一乍的,沒嚇到你吧?”
“您多心了,沒有的事。家裏的司機今天都跟著先生出去了,不過這個時間,應該也在吃午飯,我這就替您叫一位。”
“都走了?什麼事需要這麼大陣仗。”
“是胡小公子的馬術俱樂部開幕,他剛從香港來,人手調度不足,管我們借人。”
徐靈心淡淡笑了一下:“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該打擾了。我的醫生會來接我,你不提醒,我還真沒發現都到了這個時候。你也忙了一上午,回去吃飯吧,我自己等就好。”
他受傷以來才三個月,不止沒習慣日夜變化,連用手機撥打電話都成了難事,處處笨拙,幸有秦沛霖相助,否則連門都難以邁出。
他相信秦沛霖不會丟下他一人不管,他隻能相信。
管家還欲再勸時,秦沛霖的車終於到了,在山路上飆出了醉駕的公子哥的派頭,急刹在他眼前,搖下車窗毫不見外地道:“久等了,沒累壞吧?”
徐靈心和管家道別,秦沛霖從車上跑下來,當他是什麼易碎品般珍重搭著手臂扶上車。管家本有心關切一下是哪裏的醫生,竟清閑到在工作日可以上山接送一個患者,見了秦沛霖,才發覺是熟人。
秦沛霖爽朗地笑著和管家握了握手:“陸老夫人一向可好?”
“老夫人一切都好,上次有勞秦先生了。”管家驚訝,徐先生竟請得動他。
秦沛霖本人是標準的“別人家的孩子”,自小勤學苦讀,立誌學醫濟世救人,也一早考入名校。若不是頭腦發熱參與國際紅十字會救援瘟疫行動,染上重病險些客死異鄉,恐怕還要為國際醫療事業奉獻終生。
他父母祖輩俱在,被他嚇得肝膽俱裂,連公立醫院都不許他去,怕落下病根後又勞累成疾,故而在世交的診所裏掛了個閑職,算是個上門醫生,病人非富即貴,且都是小病小痛,他一身長處無處施展,時常技癢。
徐靈心先坐上車,自己乖乖係好安全帶,而後秦沛霖才坐了進來。他以為秦沛霖是在和管家攀談,但在管家的視角看得清楚,秦醫生高大身軀擋住車內,側臉含笑看著徐靈心慢吞吞係安全帶,眼神如欣賞美人寬衣解帶,說不出的曖昧有情。
他欣賞畢才坐進車內,徐靈心被擠了一下,精力無處發泄的秦醫生隻能勤於鍛煉身體,如今坐在他身邊讓徐靈心很有壓迫感。今天天氣很冷,秦沛霖卻一如既往隻穿著短袖就出門,像一團烈日炎炎,直接握住他呢絨大衣下的冰冷手指,發動了車子。
管家看著那輛通體流暢的銀灰色保時捷疾馳而過,心裏隱隱替先生擔憂。
尚不到賞花的季節,便已有登徒子按捺不住,逾牆而來。
01
“我還以為你會抱著花盆上車。”秦沛霖收起了早準備好的防水布:“難道老陸那麼小氣,連花都不肯割讓?這怎麼也得算是共同財產吧。”
“離了水土,嬌貴的花也難活,留在原處好了。”花翁為花白頭是唐傳奇裏的寓言,超出了普通護花人的能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