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的不怕穿鞋的。
因為從小到大什麼都沒有,沈輕揚一直是不怕失去的。
他的養父酒鬼,還好賭。有段時間欠了人家一隻手。
追債的人找上門,養父不在,養母顫顫巍巍地握住了沈輕揚的手腕,伸了出去。
「老沈出門哩。要不剁這個吧?我們是真的沒錢。」
那時候他還小,因為經常吃不飽,手腕細的像是一根柴。
他的神情格外平靜,或者說,呆滯。哀莫大於心死,他很小的時候,就不會感覺難過了。
追債的人臉部抽搐,大概是沒想到還有人拿兒子抵債。也不敢真的剁了,隻好臉色怏怏的,走了。
村裏人都說沈家是歹竹出好筍。兩夫妻長相都不怎麼樣,生出來的小孩卻白白淨淨的,討喜。
沈輕揚是吃村裏的百家飯長大的。
有回他餓的難受,鄰居不忍心,叫進家裏喂了一頓飯。從此後養父母就再也沒給準備過他的碗筷。
沈輕揚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
「冰天雪地的,你就在垃圾桶裏,小小一個。我做環衛,看見了你,知道吧。」
「要不是我們把你帶回來,你早就死了。懂嗎?做人啊,要知道感恩!」
村裏唯一的小學在幾公裏外,早上五點半,沈輕揚就要起床出門。
夏天還好,蚊蟲可以忍耐。冬天,他在冰麵上走一遭,四肢都凍的紫脹。
學校裏,來支教的大學生看不下去,給他找了兩件舊衣服。
衣服不能洗,洗了就不暖和了。沈輕揚穿了好幾年。
他白天上學,夜裏摸黑回家,還得幹活。
按理說這樣的小孩很容易夭折。
他剛出生,就被親生母親丟在垃圾桶,沒死;從小被虐待著長大,也沒死,甚至沒生過大病。
上麵其實有人來扶貧,可惜扶貧不扶誌。工作人員一走,兩口子又回到原點。
最好笑的是,村裏分了一頭豬,希望養父可以養到年底。
那頭豬餓的比沈輕揚還瘦,沈父偷偷賣了,去鎮上□□,剛好被掃黃的人抓到。氣的扶貧幹部兩眼一黑。
沈輕揚的學業終止於初中。
義務教育隻有九年,沒人負擔學費。
他那年夏天在山裏采了很多草藥和蘑菇,每三天走五公裏路去鎮上賣給收購商,手和腳都磨出血。
沈輕揚花了一個暑假,辛辛苦苦存了19175元,可以當高中第一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
鄉下教學質量不行,他剛好踩著分數線上了普高。沒有獎學金。考的最爛的是英語,隻有65分,聽力蒙對了8分。
高中住宿費一學期600,學費900。剩下417可以吃飯。上高中後,可以申請貧困生補助。
會有辦法的,他枕著錄取通知書,對自己說。
可最後一次在家裏過夜的時候,他太困了。
沈輕揚睡的很死,
醒來的時候,枕頭底下的錄取通知書還在,錢沒了。
他找了很久,問母親,母親說不知道。父親不在。
沈輕揚等在家門口,等到父親提了點鹵菜回來。
「我的錢呢?」他問。
他掙了一個暑假的錢,被養父拿去鎮上的麻將館,輸了個一幹二淨。
沈輕揚願意找那些人磕頭,把自己錢要回來,然而他連那些人是誰都不知道。
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哭,尖叫,想和人拚命。
養父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你的命都是我救的!拿你點錢怎麼了!讀書有什麼用?我看你早點出去掙錢,把這麼多年的借住費還給我才是!」
他終於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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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個社會,隻要肯吃苦,總歸是可以掙到錢的。
小地方工作機會少,沈輕揚又花了兩個月時間,終於存夠了一些錢。
為什麼是k市,可能是因為當初來支教的老師,來自k市的大學。沈輕揚對這個城市有一種莫名的好感。
車票164元。需要先去縣裏,轉到市裏,再坐車去k市。
其實高鐵要比長途汽車便宜,可惜沈輕揚不知道。
他15歲。沒有自己的手機,沒有身份證。衣服是新買的,褲子29,衣服19,鞋子45。一身都是清倉的夏裝,哪怕現在已經快到冬天。
大城市真好,很漂亮。可惜他在這裏沒有家。
如果一個人有幸運值,那沈輕揚一生肯定是負數。
招童工的地方少,沈輕揚沒有地方住,於是一連睡了好幾天公園。
有天睡的迷迷糊糊的,被人拍醒。一個中年人跟他聊了兩句。
問他是哪裏來,為什麼會在這。
他都說了。
中年人說,可惜給他介紹工作,還說也能給他一點錢。
沈輕揚很高興,他跟著這個男人上了破舊的桑塔納,結果對方沒有進駕駛位,而是來到後車廂,開始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