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高掛,如同多年前地下研究所暗淡的光。
男人手中的針尖在冒光,紮入皮肉中,注入藥水,隨之而來的便是比死還要可怕的痛苦。
不知多少次,白血哀求、咒罵、絕望和求死,卻都不能。
那人撫著他的皮膚道:「你不知道,你是上天給人類最好的禮物——」
禮物?!嗬,他惟願這一切都是災禍,是潘多拉打開的魔盒!
白血不再多說,轉身上車,崔梅低頭,擦了擦眼淚才跟著上車。
日出東昇,周鬱從柔軟的被窩裡起來。
短短幾天內,她又將自己的生活環境徹底改變了。
柔軟的彈簧床墊,乾淨的床單被罩,順暢的廚衛係統,包括房間的地板牆麵和天花板。
甚至,她還順手幫倉管阿姨修好了水力風扇。
除此外,工坊和倉管的工人都跟她非常親熱了,叫她『小周』之外,還樂意將家裡自製的小菜分享給她吃。
她品了品,那滋味和製作工藝,彷彿是南方。
所以,她被白血從中部的中州城擄到了南方的某個小城,之間恐怕隔了上千裏的距離。
周鬱跟他們聊得更深刻些,一開始工人們不怎麼想說,但得了她的好處後,多多少少說了點兒。
確實是南方深山裡的某個小城,但在十多年前,還不是城,而是瀕臨滅絕的小村。
村長救災死了,支書失蹤,多半也凶多吉少了,村子和上級部門失聯,所有人自生自滅。
異植和異獸橫行,感染者肆虐,糧食減產,餓得受不了的人吃野菜和野果子,被毒死了不知多少。
許多人家苦熬著,甚至提前將墳挖好,感覺快死了就自己躺進去,不拖累別人。
至今說起來,好幾個壯漢都忍不住抹眼淚。
周鬱聽得心酸,想起自己剛來時的狼狽,忍不住問:「後來呢?」
後來怎麼變好?又怎麼能吃飽飯的呢?
還沒得到答案,崔梅就來了。
她比之前更加冷漠,身體裡壓著一股焦躁的氣,道:「周鬱,跟我走一趟。」
之前還談笑風生的工人和倉管阿姨都沒吭聲,隻是同情地看著周鬱。
周鬱立刻明白了,必然是白血和崔梅令他們走出困境。
人心有秤,親疏遠近都有衡量的。
崔梅見她猶豫,諷刺道:「走吧,死不了人的!」
周鬱跟著崔梅轉過幾個小院後,抵達一個圍牆更高更厚的院子,前後門竟然還有彪悍的能力者守護。
這都不說了,還往黑黝黝的地下去。
周鬱怕黑怕死,堅持道:「隻要去地下,讓我幹什麼都可以。」
想了想道:「我恐黑,還幽閉空間症——」
崔梅冷笑著諷刺:「災變裡怕黑和幽閉空間,你能活到十八歲真不容易。」
但最終還是屈服了,讓周鬱留在地麵,單獨給她安排了一個空蕩蕩的房間,然後搬來很多幾乎隻剩殘骸的物品。
崔梅說:「修吧,越快越好。」
周鬱本想再拿拿喬,提多點條件,但見那堆殘骸裡居然有手術刀。
是有病人,還是有醫生?
周鬱鬧情緒是鬧情緒,但大事拎得清,就先把認識的手術刀、鑷子、鉗子、聽診器和血壓器等等恢復了。
見崔梅焦躁的表情,問:「你們是想把這些東西賣去海城,還是自己有病人要用?」
崔梅別開頭,冷道:「少廢話!」
顯然是個自尊心和警惕性都非常強的姑娘。
周鬱不招她煩心,開始認真工作起來。
這些東西明顯是從醫院的廢墟裡掏出來的,奇怪的是不僅有器械,還有藥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