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宇, 也唯有遁入時空縫隙,才得以長存至今。

讓人不禁心生悵然。

沒有什麼能永世長存,再過萬年、十萬年,後世人又會如何評說現在的他們呢?

方輕鴻回神,意識到他們剛剛站的那座主峰,與陰陽合歡宗的祭壇一樣,是進入時空亂流的一個節點。

曾經煊赫一時的地方,如今……門楣、廊柱,還有屋頂簷角,被小龍參差不齊地築出了好多個巢。

眾人:……

傷春悲秋的氣氛,頓時散了個幹淨,一群人低下頭跨上階梯,魚貫而入。

神殿內空蕩蕩的,隻剩下道路兩邊的石像,靜默地矗立著。

和蚩尤記憶碎片中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曾經香火鼎盛,殿內聖侍來回穿梭、殿外各族人流如織,紛紛朝勾陳方向跪拜的氣象萬千不複存在,隻餘荒涼的蕭索。

都死了。

那些洪荒異族、上古人類,還有殿內侍奉的侍從,都在最後的祭天儀式中,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到此的一行人,每步都走得十分沉重,隻覺自己現在所踏的,不是冰冷的神岩路麵,而是條由前人鮮血鋪就的路。

中央神殿受一整個世紀供奉,勾陳又為凡間守護神,浩然中正之氣曆經無數歲月,依舊繚繞著殿宇。

勾陳屬陽土,土本為孕育萬物之根,是以此地還有勃勃的生機。

難怪龍氣所化的小龍愛在這築巢,方輕鴻暗自嘀咕。

這裏多到滿坑滿穀的小龍,畢竟不算真正的活物,自然本能的喜愛親近生氣。

神殿這一路倒是沒什麼障礙險阻,至此,更印證了方輕鴻的想法:應龍神特地在此搗鼓出這麼大動靜,沒想故意折騰人,是真有什麼要留給後世。

當眾人穿過長長的走廊,又連過兩座大殿後,終於到了勾陳上神的主殿。

剛跨進殿門,就聽何恬恬一聲:“師兄!”

他的師妹就像被定住般,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按著跪在供桌前的蒲團上,雙手背在身後,腦袋則抵著地麵,吃力地扭過脖子,看向門口。

方輕鴻閃身上前,想要替她解開禁製。

後方扶搖已先一步洞悉他的心思,抬手打了個響指,何恬恬隻覺渾身一輕,如蒙大赦似的直起身,長出口氣。

方輕鴻問:“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是說要回瀛洲島嗎?”

何恬恬有氣無力,剛剛被禁錮了修為,跟個普通人差不多,又以那樣崎嶇的姿勢凹了那麼久,腰酸背痛脖子麻。

她勉力抬手,指向供桌後方,道:“還不是因為她。”

方輕鴻循著她手指的望去,頓時被眼前的景象懾住了心神。

供桌後方,原本威風凜凜站在高台上、約有十丈高的巨型麒麟神像,在它兩根鹿角間,栩栩如生飄逸濃密的毛發中,支立著一枚金光燦燦的蛋。

那不是普通的蛋,而是一枚以應龍精血凝聚而成的龍蛋。或者說,繭。

從繭內傳出強大的心跳聲。

咚、咚、咚,每一下搏動,都要震塌天地。

似乎有什麼即將覺醒。

方輕鴻瞳孔收縮,是應龍神的血脈力量!

沈珂在裏麵汲取始祖遺留下的養分、秘術、戰鬥經驗,隻等傳承結束,她破繭而出,便是真正完成蛻變之時。

按說應龍神的力量在神獸中,最是剛猛霸道不過,在場諸人不乏低境界者,而即便到了大乘期,無絕頂仙器傍身,也隻有一個危字。

但他們都好好站著。

並不是因為應龍留下的傳承不強,相反,恰恰是他控製力太強了,做到不讓一絲血脈之氣溢出,全部施與沈珂,才會有他們如今相安無事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