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2 / 3)

這艘畫舫大得很,上下兩層,上層賞月,下層開宴。沈馥施施然來,他沒有受邀自然沒有他的位置,別個都入席了坐著,偏他來得最晚,長身而立,杵在門邊,仿佛有聚光燈打在身上似的顯眼。

陸既明坐在最上首的靠窗位置,正在和坐在手邊的冼春來小聲說著什麼。

人人都愛看這樣新歡舊愛相爭的把戲,眉來眼去的,心底都道,今天算是來值了,比月亮還好看呢。

他這樣杵著也不是個辦法,侍應忙過來,給他在末座加了個椅子。沈馥才坐下,就和旁邊穿得雍容的一位富太太聊得開心,富太太被他逗得花枝亂顫。富太太喝了口涼沁沁的香檳,臉上還有笑意,拍了拍胸脯順氣,親親熱熱地說道:“我的老天,你這麼可人,怎麼那一位倒丟開手去了。”

沈馥垂了眼簾,歎了口氣,幽幽道:“我也不曉得呢......”

他不經意地抬眼一瞧,隔了好幾桌,與陸既明的眼神一觸即分。他笑道:“姐姐,這兒氣悶得很,我出去甲板上透透氣。”

富太太被他一聲 “姐姐” 叫得通體舒暢,憐愛地拍拍他:“快去吧,散散心。”

沈馥閃身出去,甲板上開闊涼爽。他四處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沿著船艙的邊走,隔著窗戶能聽到裏頭的歡聲笑語,觥籌交錯。他繞到船尾去,倚著欄杆吹了吹風,月亮還不見蹤影,被大朵大朵的雲遮住了。

不一會兒,沈馥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正是陸既明。

“怎麼來了?” 陸既明說道。

他語氣平常,沈馥聽著卻有些硌耳朵,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我不能來嗎?”

“要是不能來,我就不會讓楊翎去放你進來了。” 陸既明背靠在船欄上絮絮說道,“今天本沒什麼要緊事,不過是做個樣子,讓大家都盯著冼春來,回頭通過他放消息也顯得合理些。”

陸既明這樣好聲好氣地解釋一大通,道理很容易明白。從前他要樹沈馥做靶子,自然要人前把他抬出來。現在他要換一個靶子了,除此之外,他還要借冼春來的口,給幕後的人遞消息,若不顯得親近些,就不合理了。

冼春來明著,沈馥暗著,這是極好的安排。

沈馥還欲說些什麼,一偏頭,見陸既明似笑非笑的,無端就惱了,“哼” 了聲,嘟噥道:“當我想來似的......”

“你不來也不要緊,” 陸既明轉過身去,和他一起肩挨著肩,手貼著手,說道,“散席了我要偷偷去找你呢。”

沈馥低了頭去看船尾的白浪,眼角的餘光見到他們倆的手正貼著,動了動小指,又裝作沒看見似的,看向天上,月亮躲在雲後,隻露了一小片。

“找我做什麼?”

“我今天過生辰呀。” 陸既明笑眯眯地說道。

沈馥眨眨眼,愣住了。陸大少爺過生辰,那合該全平州城一塊兒給他賀一賀,怎麼都沒人說呢。

“我隻和你說,他們都不知道。”

說著,陸既明側頭朝沈馥那裏挨過去,沈馥被他突然湊近的臉唬得一愣,往後躲了躲,陸既明也停住了,兩人的臉近得很。沈馥朝下看去,睫毛輕顫,似乎連眼瞼上那顆紅痣也顫了起來。

正此時,有人 “叩叩” 敲響了黃銅欄杆,陸既明回頭,見是望風的楊翎,背朝著他們,隻敲擊示意,可能是有人來了。

沈馥掀起眼皮撩了他一眼,欲語還休,一尾魚似的,從另一頭走了。

席上,大家都在討論著最近的新聞,選舉的近況,宗教同盟會所說的 “黑天三日”,沈馥表麵笑著附和,卻心不在焉的,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