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起碼,在他跌跌撞撞走出來以後,是需要去洗個熱水澡的。否則,就隻能永遠被困在那個夜晚,帶著一身的泥汙。
門口突然響了兩聲,賀言放下手機,走了出去。
沒有人在外麵,隻有一張畫了圖的紙,貼在門上。
背麵寫著:
「我找節目組要回來了,送給你。」
第65章
在何羽鞍叫人把這次的劇本送過來的時候,賀言正在他的房間裏接待心理醫生。
那位心理醫生上次展現了他豐富的神棍技巧,這次照樣帶著塔羅牌上門,依然沒有算成。不是因為賀言不信鬼神,隻是好像不太信外國的。
「醫生,你會觀落陰嗎?」賀言問。
醫生懷疑賀言有什麼口音,謹慎地回答:「我很保護病人隱私的,從來不會錄音,不需要關。」
……看來是完全不知道了。賀言隻能給他科普來自中國的封建迷信:「就是一種儀式,傳說能讓活人意識到陰間去,見到去世的親人。」
醫生哪裏會這種東西,卻很敏銳:「你是有什麼心結嗎?」
「算是吧。」
「這種什麼儀式都是騙人的,沒必要信。還是要進行心理谘詢更靠譜。」心理醫生居然在這種時候突然有了職業操守,認真地跟賀言這麼說。
「不用,」賀言一口回絕,「對你們不放心,怕明天就被泄露出去了。」
他以前可能會婉轉一點找理由,但最近發現,或許也不用太給麵子。
「我口風很嚴的。」醫生為自己爭辯,看賀言仍然沒有商量的餘地,又退一步,「那我給你做個催眠?你一看就是長期睡不好。」
賀言原本想繼續拒絕,聽到最後一句話,馬上要說出口的推辭又停下了。他想起上次也有個人這麼跟他說過,那一晚上,他睡得很沉。
「那試試吧。」
他又預先給手機打開了錄音功能,擺在心理醫生麵前。按照要求放鬆下來,靠在柔軟的沙發上,閉著眼睛。沒過多久,他又看到那條長長的河。
賀言倒退著走,走到河的起點,又看見那道水閘,矗立在那裏,他的雙腳被凍住一般,沒法再繼續走,隻能仰頭看著。
「我現在……過得很好。」賀言猶豫著說,「變成了明星,很多人喜歡我,馬上要去拍電影了,喝口水都有人遞過來,什麼都特別好。」
水流聲轟然作響,但他得不到回答。
「我也有了朋友,不太聰明,有點軸。但可能也挺適合我的。」賀言聲音很輕,「真的挺好的。你呢?你怎麼樣?」
閘門終於落下。
賀言望見對麵的人,那張這麼多年,他一直以為自己忘了,卻原來始終清晰記得的臉。憔悴、溫柔,如果她曾經被好好地對待,也會很漂亮。她經常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坐就是一天,有時候突然醒過神來,看著麵前的他,又露出一個笑容來。
女人現在就站在那邊,對著他這樣笑。
他一直沒有叫過她那個稱呼,沒有人教過他,等他學會的時候已經晚了。
「媽媽。」賀言這麼叫。
還是那麼笑著,水聲的轟鳴裏,女人的身影漸漸消失。
賀言靠在沙發上,頭微垂著,已經進入了夢裏。他就像每個正常睡著的人一樣,麵無表情,閉口不言,隻有均勻的呼吸聲。
突然間,賀言閉著的眼睛有眼淚流出來,一直滑下來,滴在手背上。
是隔了這麼多年,終於掉下來的淚水。
劇本也送到了崔遠洵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