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許多獎狀……姆媽不準我寄,你能不能帶回去替我轉交給他?”
“好呀!”梁鸝一拍小胸脯:“放心吧!一定幫你辦到!”
喬宇顯然也很高興,他笑問:“上海以在天氣熱起來,新疆應該涼快了。”
“說不上涼快。”梁鸝道:“你忘了,此時正是早穿棉襖午穿紗,圍著火爐吃西瓜的時候。不過坡上的狗尾巴草、地雷花、喇叭花、太陽花都開了,螞蚱到處蹦,蝴蝶四處飛,麻雀最多,還不怕人,傻傻的。”
喬宇抬頭望向狹窄的一縷天,梁鸝道:“沒有什麼可看!新疆的晚上滿天星鬥,密密麻麻的,還離得很近,就像扣在頭上。爸爸指給我看北鬥七星,就像……”她看見陳宏森揭開小鋁鍋蓋子,陳阿姨拿起長柄勺子,便指著道:“就是那樣的形狀!”
第拾章
“阿鸝啊,來端銀耳湯!”陳母朝梁鸝招手,喬母細聲慢語地:“沈家媽,儂你聽伊她的大嗓門,生怕人家不曉得……”
沈家媽打著哈哈過去,暗忖喬母人品不壞,就是心眼小、猜忌心重。
陳宏森坐在喬宇身旁吃西瓜,喬宇問他:“儂暑假哪能過?”
陳宏森道:“打算參加學堂組織的北戴河夏令營,你去不去?”
喬宇猶豫了一下:“我問問姆媽再講!”
“你要快點決定,聽說還餘一兩個名額,錯過就沒了。”陳宏森看到梁鸝舀蓮子吃,提醒道:“姆媽沒把蓮心去掉,你不要吃。”
梁鸝沒吃過蓮子,瞧著白嫩嫩的能苦到哪裏去呢,偏吃!
陳宏森哈哈大笑起來,喬宇忍住笑說:“快喝甜湯!”
梁鸝皺著臉緊喝幾口,嘴裏還是苦陰陰的,陳宏森笑不住,她有些羞窘,瞪著他道:“要不要我說出去!”
喬宇問:“說什麼?”
陳宏森立刻不笑了!
天色已經全黑,倪阿叔關了弄堂口的兩扇烏油門,一並把淮海路上流麗的熱鬧拒在外麵。乘風涼的互相告別、陸陸續續搬凳回家,孫師傅躺在帆布床上打呼嚕,嘴巴大張著、黑洞洞朝天。無線電發出沙沙聲,陳宏森替他關掉,他突然似驚醒,茫然的四周看了看,緊搖蒲扇兩下,又緩慢下來,蚊香已燃盡,像一條白蛇盤曲在那裏,蒲扇掉落砸中它,瞬間撲騰著灰飛煙滅了。
喬宇拎著裝洋山芋葡萄幹的網兜跟在姆媽旁邊,他幾次話到嘴邊又咽回去,直到姆媽摸索著鑰匙開門,方鼓起勇氣道:“陳宏森要參加學堂組織的夏令營,我也……”
“儂讓開點,不要擋住光亮。”喬母打斷他話,喬宇往邊站,樓道裏的電燈泡跟個爛梨子掛在那裏,鑰匙插進孔裏一攪,門嘎吱打開,她才不經意地說:“宏森家裏有錢,可以到處白相玩,我們不好比!”喬宇低著聲說:“我期末考試第一名,去夏令營車費食宿全免,不用掏鈔票!”
喬母摸索繩子拉亮日光燈,她們住的房隻有十餘個平方,白日裏外牆像海綿吸足了西照太陽的熱浪,此時全噴了出來,喬宇去把桌上電風扇打開,扇葉哧哧地打轉,風也是熱的。喬母打來溫水讓他洗臉,似才想起:“方才說夏令營怎麼?不要儂掏鈔票?”
喬宇把毛巾浸在水裏按著,嗯了一聲。
喬母道:“我也不是在乎鈔票的人。還是老生常談,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儂以在不是享樂的辰光時間,要效仿古人頭懸梁錐刺股的努力學習。為了你有個好前途,為了回上海,我和那爸爸不得不分開……”喬宇插話進來:“我知道了!”低頭埋進水裏,稍會兒抬起,滿臉濕漉漉的,喬母接過毛巾替他擦拭,溫和道:“儂長大不是要當外交官嗎?到那時天南海北有得儂好跑哩……這個暑假我請了後弄堂的王老師教儂奧數,十月份就要初賽,滿打滿算還有三個月,哪裏有空出去白相。儂要理解姆媽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