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往樓下洗漱去了。
梁鸝沒有反駁,事實勝於雄辯,把卷子擺到他們麵前比千言萬語都管用。她吃完稀飯,擦嘴,道一聲外婆再見,背起書包,拎著裝有鋁飯盒的布袋就往樓下跑。
陳宏森等在門前係鞋帶,和她一起走出灶披間,門口孫師傅開著水龍頭刷鞋底,嘴裏叨叨:“雞也不拴牢,到處飛,亂撒屎,臭烘烘。”看到他倆道:“那當心踩到雞屎。”梁鸝連忙翹起鞋底板察看,並沒有,陳宏森無所謂,他不看。
沈曉軍和阿寶幾個站在牆角閑聊,看到梁鸝問:“車票還有麼?”梁鸝答有。阿寶把煙屁股往地下一丟,踩兩記,一麵道:“我要往火車站拉客,順路送那到學堂。”
不用擠公交車都笑嘻嘻,陳宏森道:“還有喬宇,和李建豐。”阿寶“嗯”了一聲,一條手絹晃悠悠落下,他熟練的接住,往鼻前一嗅,花露水味道怪濃,也不還,揉成團塞進口袋裏,梁鸝朝陳宏森眨眨眼,捂嘴悄悄地笑。
喬宇和李建豐站在弄堂口等著,李建豐平日裏邋裏邋遢,不是衣裳缺顆紐,就是鞋盼掉了,但上學就變了樣,穿戴很齊整,他不想跟梁鸝坐一起,就坐到副駕駛位。
第貳肆章
梁鸝已經曉得他為啥不待見自己,是有趟小姨寶珍去他家店裏吃牛肉麵,一般上下鄰裏光顧,多少牛肉會加些,恰那天老板娘不在,建豐嚴格遵從每人五片的原則,不徇私情。寶玲當即惱了,罵他鄉下人,摳摳搜搜。到晚上被他姆媽揪著耳朵來道歉。他也是個認死理的強脾氣,不覺有錯,從此對沈家一家門就記起仇來。
梁鸝和陳宏森喬宇坐後麵,她坐中間,阿寶發動車子,讓一輛電車先行,再調頭往淮海路走,打開收音機,聽到一個滄桑的男人唱著:烏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臉,怎麼也難忘記你容顏的轉變,輕飄飄的舊時光就這麼溜走,轉頭回去看看時已匆匆數年……
陳宏森看著車窗外開始發藍的天,太陽像煮熟的雞蛋黃,索性跟著大聲唱:蒼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飄泊,尋尋覓覓長相守是我的腳步,黑漆漆的孤枕邊是你的溫柔,醒來時的清晨裏是我的哀愁……梁鸝還是第一次聽他唱歌,她還小,並不懂得什麼愛恨情愁,卻莫名有些傷感,一下子聽癡了,直到喬宇咳嗽一下,梁鸝歪頭看他道:“你也唱!”喬宇搖頭不響,待陳宏森唱完,他才問:“合唱團的馬老師尋過儂沒?關於領唱《我和我的祖國》?”
馬老師對他領唱有些不滿意,總批評他情緒還不夠飽滿,甚聽聞到要讓陳宏森取代他的傳聞,這令他倍受煎熬,也不曉到時怎麼給姆媽交待。
陳宏森並不避諱:“有,馬老師讓我試試領唱。不過我拒絕了!我對唱歌一點興趣都沒,且演出當天我還有一場籃球比賽。”
馬老師讓他並非試試,是取帶喬宇領唱。
但他也知喬宇沒有上海戶口,明年要上初中,這種交流演出的名譽對他很重要,再加上學習好,被重點中學破格錄取大有希望。
回去同姆媽商量後,覺得這對喬宇更有用,與他可有可無,便拒絕了。
喬宇暗自鬆了口氣,心度卻莫名浮上了些許惆悵,惆悵裏還有一絲絲不甘,他撇過頭望向窗外,梧桐樹落下一片焦黃的枯葉,被前麵的轎車輪子碾碎了。
梁鸝問陳宏森:“你看到我們陽台對麵住的老太太麼?常常打開老虎窗,擺一隻紅鞋子或裹腳布在瓦片上。外婆講她神經有點問題。”
陳宏森說:“我認識她,她沒有神經病,隻是太老了!說話有些顛三倒四。”又問:“你想見她?我可以領你去,她特別喜歡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