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酒意外,笑了一下:“你會嗎?”

“鎖門還是會的……”宋霄把鏈條扣上,沾了一手細碎的鐵鏽,忍不住皺起眉扭頭轉向路清酒。

對方神色複雜沉鬱,好像對他的一切反應,都早有預料。

路清酒洗了手,感受冰涼的水流從指尖穿過,餘光瞥見站在狹窄的客廳中央無所適從的宋霄,從心底漫上一聲沉積已久的歎息。

其實他把家裏收拾得很幹淨,餐桌上沒有灰塵,地板前幾天擦過,落腳總沒有問題。

“我就不兜圈子了,阿霄。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不願意營業嗎?”

宋霄茫然抬頭,兩人貼得很近,卻好像隔著深不見底的溝壑。

“每次看到你,我都會想起自己以前有多光鮮,現在又有多落魄,恨不能早點擺脫你。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燈光那麼暗,宋霄深邃的眼睛依然堅定而明亮:“不要騙我。”

一次勇氣被壓製,第二次的氣勢就大打折扣。不知不覺,路清酒聲音弱了很多,呼吸起伏無法平靜,隻能把自己最後的心狠拿出來摔在地上。

“你願意和我一起坐這樣的沙發,睡這樣的床嗎?不願意就快點走,以後不要再來管我。”

宋霄看向破了一角露出海綿內襯的沙發,不出所料,他腳步踟躕不前,神色中真有幾分顯而易見的動搖。

厭惡和別扭才是正常的。

他們的差距,可以是千溝萬壑,也可以是四方狹小的空間裏,從大門到沙發的幾步之遙。

片刻後,路清酒想閉上眼睛等待宋霄的審判,卻忽然感覺手腕被輕輕握住,緊接著被沉重的力道拖到沙發上,拖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鼻尖壓著洗衣皂和男士香水混合的清香,悶悶地鑽進了他的呼吸。

宋霄緊緊抱住他,和他一起陷在沙發裏,口中重複著:“不要騙我。”

路清酒說不出話來了,隻覺得兩行淺淡的熱流,順著臉頰慢慢滑下。

幹脆果斷地離開,他會覺得心痛。

不假思索地答應,他會覺得虛偽。

他們過去那些圈子裏的人,沒有一個麵對這樣簡陋的生活環境,能不皺一下眉頭,不帶一絲嫌棄,沒有一點障礙地接受。連他自己也做不到,何況從沒遭遇過變故的宋霄?

宋霄偏偏隻猶豫了瞬息,養尊處優錦衣玉食的小少爺用那半秒的遲疑,審視了路清酒破敗灰暗的下半生,做過掙紮,才鄭重地抱住了他。

“哥哥騙不了我……”連宋霄的呼吸也沉重嘶啞起來,“一個真正絕望到扭曲的人,隻會想紅,想利用我的流量,不會推掉那麼多大手筆的代言,丟掉唯一賺錢的機會,一聲不響地離開。”

“好吧,我就是不想和你營業,你能拿我怎麼樣?”

路清酒趕緊抬起手擦掉眼淚,壓著嗓子,一絲哭聲也不想發出來,趁著宋霄沒看見他哭,努力甩冷臉,指著大門下逐客令:“床太小,擠不下兩個人。冰箱裏沒菜,沒東西招待你。”

宋霄嗓音粗重:“那我真的走了。”

路清酒心裏痛了一下,下意識伸出手拉住了他。宋霄才剛站起來,兩人的手竟然就在半空懸著,路清酒纖細的手指勾著他的,一時看不出是誰纏著誰。

宋霄低頭時,昏暗的房間裏僅存的一點光亮,恰好映在路清酒臉頰上,照出未幹的淚痕。

他從那淚痕裏看到了希望,慢慢坐回來,帶著洞察一切的笑意直直望進路清酒的眼睛。

“哥哥真的想讓我回複寧微嗎?”

路清酒鬆開手秒答:“你盡管回複,我不在乎。”

宋霄真的作勢要拿起手機,路清酒又默默湊了過去,視線一直瞥著,想看清屏幕上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