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她輕皺眉頭,沉著撥弦。
起初曲子似茫茫大漠,平緩低沉,接著鬥轉激昂,似戰火硝起;一陣急彈,無言訴說。低眉信手之間,聞樂者,時而雄心四起,時而歎息不已。
徐瑩瑩彈的是一首《秦王破陣舞》,非一般女子所彈曲子,其中的淩雲壯誌振奮人心難為小女子所陳述。
但是徐瑩瑩自小喜歡曆史故事,尤其傾慕各代英雄。自小學習古箏,便愛跟老師點了曲目來學。《秦王破陣舞》便是她最喜歡的曲子之一。
曲畢,眾人仍舊沉浸在剛剛戰火飛揚的世界,良久,叫好聲四起。
夏木原一上午都很沒有存在感,平日到處尋花問柳不見蹤影,回來給侯爺賀壽,三天沒出府門,正憋屈著,就見徐瑩瑩在這好生露臉,心中不忿,問道:“父親大壽,本是太平祥和年,怎的嫂嫂送了這麼個不吉利的物件,彈了這麼首曲子。”
徐瑩瑩未接話,而是向夏淵行禮:“父親風華,永世有人銘記,即使是祥和年間,父親也是兒媳和夫君的楷模。故人也都希望您過得好。”
眾人見永定侯眼眶發紅,不敢言語。年輕一輩的更多是帶著疑惑,氣氛一時僵住。
眾人隻知永定侯三十年未過生日,六十大壽,全都上趕著來賀,卻不知為何。
蘇吟笑:“嫂嫂所彈定有深意,還請大家不要怪罪她不合時宜。”
看似為她打圓場,實則告訴所有人,徐瑩瑩沒有分辨力,不知道什麼場合該做什麼事,讓眾人更覺得她不配做世子夫人,也更不能擔起未來侯府主母的重任。
夏修野站起身,似是要說話,這時爽利的女聲響起。
“我看太合時宜了。”雲清站起來,撫掌大笑道,“世子夫人是個有心人呐。”雲清頗為讚賞地看了徐瑩瑩一眼。
“各位大人和夫人小姐可能對這曲子不太了解,或者是說,對侯爺之所以成為永定侯不太了解。”
雲清轉過身,背對永定侯,麵向眾人。
“三十年前,先皇禦駕親征。侯爺隨先皇北定匈奴,南安蠻夷。在最後一戰決勝之戰中,先皇被困,當時身邊隻有侯爺和侯爺的一名副將。危急關頭,侯爺決定隻身引開兵力,護先皇安全,副將前往營寨請求支援。當時三人無盔甲、無糧草,隻有手中一把短刀。抱著必死的決心,戰到最後,我朝這才有今天。”
“這刀怎不情深意重,這曲怎不動人心弦呢?”雲清說完,眾人恍然,年邁知情者紛紛抹淚,年輕者備受鼓舞,看向夏淵的眼神中滿是敬重。
徐瑩瑩側頭看雲清。
隻見她英氣的麵龐似是十分瀟灑,但眼眶的微紅照見她內心的波瀾。
徐瑩瑩知道,這個故事沒有講完整。
故事最後,先皇帥援兵大破敵軍,侯爺負傷九死一生,而那個副將林渠在搬救兵的路上被捅三刀,拖著最後一口氣把消息帶到,卻是永遠留在荒漠之中。
這副將,便是雲清青梅竹馬的未婚夫。
為此,雲清改誌向,入朝堂。
為此,雲清決定終身不嫁。
隻是前塵已以,知情人越來越少,當事人越來越沉默,這些事便漸漸不為人知了。
徐瑩瑩忍不住伸手輕輕覆了覆雲清的手:“大人。”
雲清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笑了笑,斂了傷感神色。
夏淵也已重整儀表,看向已經回到夏修野身邊的徐瑩瑩:“吾兒得妻如此,人生之幸啊。”
夏淵原是至情至性之人,此時心中感動,百感交集。
徐瑩瑩適時牽住夏修野的手,夏修野轉過頭來,眸中也滿是溫情。
徐優青對夏修野是愛的,可這愛中也有怨。
她怨夏修野總是不回家,她有夫君如同沒有夫君;她怨他從不過問她的生活,眼睜睜看她陷入泥潭;她怨他從來不曾了解過自己,也從不讓自己走進他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