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背後,本以為還在昏迷中的艾爾維斯,卻直接睜開眼睛。

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在夜色中明顯變得深邃沉暗。

他的目光落在季予懷的背影上,帶著種冰冷而銳利的審視。

對於這片殘破的建築,艾爾維斯比季予懷記憶清晰。

曾經被摧毀的起義軍大本營,也是他上次和季予懷針鋒相對,最終一“死”一傷,自己帶他離開的地方。

就仿佛是命運的玩笑一般,季予懷的這次出逃,卻帶著他,回到了他們曾經經曆過的地方……

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很快過去。

躺在原地裝昏迷的艾爾維斯,始終維持原狀,保持著近乎一動不動的狀態。

直到他又聽到了那道比起之前稍稍沉重了些許的腳步聲。

——季予懷抱著一捧幹燥的樹枝、枯葉回來了。

艾爾維斯依舊閉著眼睛,呼吸卻是瞬間一滯。

旋即,他清楚的聽到,拿著一堆東西的季予懷走回到了自己身邊,把那些枯枝、落葉放在旁邊後,擺弄了一會兒,然後很快便生起了火。

他們掉落的位置恰好是個避風口,火苗燃燒的還算穩定,隨著樹枝燃燒室發出的畢畢剝剝的輕響聲,熱量很快便散發出來。

黑夜和寒意被火光驅散。

季予懷用樹枝堆了個火堆之後,很快又轉過身來,伸手去碰艾爾維斯的額頭。

或許是因為撿拾樹枝的緣故,季予懷的手指間出現了少許不同以往的細微粗糲痕跡,感受他之間的劃痕,艾爾維斯呼吸的節奏都有一瞬間變得混亂。

不過很快,季予懷便又收回了手。

艾爾維斯能夠清楚的聽到,身邊的人又去鼓搗了一些什麼,過了一會兒,便是溼潤的還帶著些許植物苦澀氣息的汁水,被季予懷輕輕的放在了他的唇邊。

——他在給自己喂水。

可能因為還不確定附近的水源是否安全,所以他特地選擇了一些常見的安全植物將其擠碎後,將植物根莖中儲存的水喂給了他。

艾爾維斯一時間心緒起伏,難以形容。

之前墜落時,他的確因為護著季予懷,而用自己的身體承受了大部分的撞擊傷害。

隻是,那些撞擊足夠讓體質柔弱的季予懷粉身碎骨,對於艾爾維斯來說,那些撞擊頂多隻是留下了些許擦傷。

甚至於,就連現在的發燒和假裝昏迷,都是艾爾維斯有意為之。

季予懷並沒有丟下他不管,這樣艾爾維斯原本壓抑的戾氣和怒火,瞬間又悄無聲息的消弭一般。

季予懷此時從未表現過的對他的細心照顧,更是讓艾爾維斯甚至有種不想打破這段平靜的衝動……

而對於季予懷來說,雖然原來的計劃被艾爾維斯徹底打亂,不過,季予懷以為他們的運氣還不錯。

即使他們墜落的地方過於潮濕,但是,溪流上遊的位置,卻能明顯的看出來,這裏應該是秋季了,空氣相對幹燥,又不至於過於寒冷,植被的水分大量減少,滿地的落葉和樹木的枝條,都可以直接用來燃燒取暖。

有水源、有植被,自然也就會有新鮮的食物。

再加上季予懷身上本身攜帶的少量壓縮營養液和水,短時間內,他們並不會麵臨嚴重的生存困境。

過了一會兒,艾爾維斯清楚的聽到,季予懷在照顧完自己後,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季予懷從來不喜歡虧欠別人,卻每次都被迫虧欠艾爾維斯。

“明明是這家夥添亂自找的。”

季予懷心中難免悻悻,卻又不可能真的把這個家夥丟在原地不管。

尤其是,他之前明顯是因為保護自己,才受傷這麼重……

艾爾維斯終於忍不住睜開眼睛。

季予懷這會正好沒有盯著他,而是隨便拿著根樹枝,漫不經心的撥拉著還在燃燒的火堆。

他的側臉精致,在火光的映照下,越發顯得細膩冰白,微微低垂的眉眼,目光凝注在前方時,有種說不出的恬靜和動人。

就仿佛,如今狼狽的境遇,也未曾給他帶來任何困擾一般。

艾爾維斯:“你——”

季予懷聞聲當即轉過頭來,眼睛微微睜大,“你醒了。”

艾爾維斯眼神複雜的盯了他一會兒,想到季予懷剛剛對待“昏迷”的自己時的溫柔,突然就福至心靈,立刻自己艱難的別過臉去,聲音也顯得悶悶的,又低又啞,還帶著些委屈和鬧脾氣般,“你走吧,別管我。”

季予懷沒立刻回答。

別過臉去的艾爾維斯瞅著遠離火光方向的自己和季予懷被投影在一起的放大很多倍的身影,心中又開始忍不住的惴惴起來。

他不會,真就這麼走了吧……

畢竟,話是自己說出口的,他就算走了,也合情合理。

下一瞬,出乎艾爾維斯意料的是,季予懷竟然直接伸手,又把他的臉給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