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清嗓子,示意杏仁。
一黑漆描彩鳳紋路的大盤上,擺著的正是一隻金黃燦爛的棕苞花米。
內閹將東西接過,細細勘驗過,這才交到主子跟前。
趙玲瓏解釋道:“此物顏色好看,恰似盛秋稻田豐收之景。於春日綻出實屬不易。山裏老農一年光景,尋不到多少生財的機會。眼巴巴盼著棕樹上開花了,采摘後,走上數十裏山路,換點銀錢。”
她指指桌麵上的幾個餐盤,道:“老天爺賞臉,這時節無災無亂,地裏長出些野菜,一並叫他們送來了。您是貴主,多少珍貴未曾見過,這一餐便算是嚐個新鮮吧。”
李繳深深看她一眼,而後點點頭,隻中途聽聞她說到‘無災無亂’的時候,眉峰動一下。
他的問題,她回地很好,甚至比他預計地還要好。
視線落在趙玲瓏食案右側未被動過的酒水,還有隱在她身後扮做侍女實則身懷武藝的身影,一時感慨。
他飲盡一杯酒,朗聲笑過,“還記得那時我與你在街上相遇,你曾說我是無銀錢使喚,這才搭你家的白車。如今再見麵,車錢和飯錢,便一並結算了吧。”
趙玲瓏一愣後,淺笑著應下。
示意身後侍女接過內閹手中的大紅盤子,這一次她跪地行禮,真真切切地磕了頭。
那大紅盤上有明黃布巾,若是自己再敢類先前一樣屈身行禮,隻怕要遭人口舌。
雖如今李皇家指著劍南爭活路,到底天家不能冒犯。
退出房間前,回首一眼,正好瞧見有一身穿丹朱色胡服的女子繞出屏風,不意與她對視,而後輕輕頷首。
確實是祿東明珠。
門扉已經關上,趙玲瓏順著扶梯下走,心說:也不知方才那一番話有沒有打動這位公主,哦不,應該是這位皇妃的慈悲心腸。
崔昫臨行成都前囑咐再三,雖不禁錮出行,卻也不想她出府。
為著不叫親人擔心,她也老實地守在府裏。
西苑很大,往後還有一大片開闊地,尋常吃喝玩樂足矣。
直到外門遞到她手裏一封信,信中留者乃是李繳的私人印章,其上所求不過是路過渝州的一頓飯食罷了。
她思慮再三,終究決定前來。
千裏之隔,她不知祿東明珠在長安的日子是好是壞。可一個女子,因為吃得胖些,便如蹴鞠一般任人推擠,想來心中鬱鬱。
若是過得不如意,心中暗恨,帶著這一番心誌前去吐蕃求和,如何能成?
做一頓飯罷了,費不了多少功夫。
重要的是能有見上一麵,言勸一番。
她出身黎民之家,最懂地是從百姓角度出發,所以那一番話,是想叫祿東明珠知道,戰爭之下,受苦的隻有百姓。
也不知這樣的苦心,能不能叫人知曉?
已經付諸努力,之後的事情,自己也做不得主。
眼看酒樓前已經有崔家下人探頭探腦,她吩咐掌事幾句,出門歸府。
甫一見到她,阿喜差點蹦起來,“娘子,快些歸府吧。飛鷹有傳書,阿郎已到臨溪驛站,很快便能到家了。”
嗬!不過是出門做個飯,至於驚動他歸家嘛
心裏腹誹,趙玲瓏麵上卻又帶笑——崔昫為準備軍中糧草,出門已有半月,今次歸來,她終究是歡喜的。
酒樓前熱鬧一陣,重新歸於尋常。
李繳看著已經離去的馬車,莫名一笑,“當年從此處出發接你,正聽聞崔趙兩家和離,卻不想,這二人如今二婚,又黏糊在一塊了。”
提起夫妻緣起,祿東明珠溫柔笑笑,她早已不是當年如小山一般的肥碩身形,雖仍有些胖,最多可算得上豐腴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