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饑餓,便也遣了他們回去吃午飯,她則獨自在山林中散起步來。
今日無雪,天氣出奇的好,穹頂一片晴朗,日光揮灑人間,曬熱了不少枝頭墊著的碎雪,滴滴答答落下雨來。
季晚疏挑了個幹燥的大石矮身坐下,發了會兒呆,隨後又枕著雙臂仰躺下去,看著周身消融不斷墜落的雪水,目光有些許的失真。
風過,卷來少許水珠輕輕拍打在麵頰上,季晚疏伸手摸了一把,將沾了水的指腹舉到半空遮了遮光線,她透過指縫看著上方的枝幹交錯,眼前卻浮現出一張顧盼生輝的笑臉。
那也是個晴天,夏日炎炎,烈陽高照,她手裏握著一張漆了金邊的暗紅旌旗,滿頭是汗地立在寬敞的練武場正中央,周圍充斥著弟子們的歡呼聲與喝彩聲,師祖那時還未過世,坐在高台上無比慈愛地看著她,滿江雪、沈曼冬、溫朝雨,包括如今的掌門謝宜君也都坐在那台上,紛紛朝她投來讚賞的目光。
季晚疏仰臉看向那台上的人,第一眼就看到坐姿極其不端正的溫朝雨。
她想,這個人是誰,怎麼沒印象?
師祖問她:“你才七歲就拿了新弟子大會第一名,是雲華宮史上最年幼的一個,你想挑誰做師父?”
季晚疏將幾位年輕有為的師叔來回看了一遍,心裏正盤算著,便聽溫朝雨笑道:“自古就沒有徒弟挑師父的說法,狀元也得有場殿試才算真的過關,哪輪得到她來挑?”
季晚疏入宮一年,極少熟悉宮裏的人,一心都撲在練劍上,她不曾見過幾回溫朝雨,聽了這話便有些不舒服,淡漠道:“憑我是第一名,我的師父就得我自己來挑。”
溫朝雨笑得開懷,說:“那你看上了誰?”
季晚疏挺直了脊背,抬高手裏的旌旗指著溫朝雨,說:“你。”
溫朝雨看著她,興味盎然道:“承蒙愛戴,可本人不收徒弟,你換個人罷。”
季晚疏說:“不換,我就要你。”
溫朝雨佯裝驚訝,掩嘴道:“年紀不大,性子倒是霸道,你要做我的徒弟,你打得過我麼?”
季晚疏說:“我要是打得過你,就該你當我的徒弟。”
溫朝雨臉色精彩,旁邊沈曼冬哈哈大笑,搭著溫朝雨的肩膀說:“師姐遇到對手了,小徒弟嘴巴厲害,收到座下可不好管。”
師祖也被她二人的對話逗得笑起來,問季晚疏道:“你果真要她當你師父?”
季晚疏點頭。
師祖輕歎一聲:“那就可惜了,你滿師叔也好,沈師叔也罷,都是出類拔萃的,就你溫師叔學了個半吊子,你若拜她為師,隻怕沒兩年就得超了她去。”
溫朝雨無比受傷,立即攬過謝宜君道:“師父說話好傷人,我總比宜君強一點罷?”
實則謝宜君才是幾位當中最弱的那個,這下被無辜牽連,便搡開溫朝雨道:“少來點我的名,你昨天才敗我一場,別不認。”
師徒幾人其樂融融,互相打趣,季晚疏有些不耐煩了,直衝溫朝雨問道:“你到底當不當我師父?給個痛快話。”
溫朝雨仰著下巴看她一眼,麵露嫌棄:“不當不當,我喜歡機靈聰慧的孩子,你這性子與我不合,”她說罷,將靜默不語的滿江雪拉到身邊,“你滿師叔也是個寡言少語不愛笑的,不如你拜她去,誰也不嫌誰吵,妙得很。”
滿江雪不動聲色扒開溫朝雨的手,平淡道:“我有愛才之心,卻無收徒之意,晚疏,她是在跟你鬧著玩。”
接連被拒絕,季晚疏麵子上過不去,小孩子脾氣也就上來了,垮臉道:“愛收不收,誰稀罕。”
言畢,季晚疏便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抽身離去,誰知溫朝雨又改了主意,叫住她道:“口口聲聲要我當你師父,結果就這點誠意?你連個頭也不磕,不將我放在眼裏,我收你這大小姐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