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春州鎮祥符巷不遠不近。

這破廟陰暗潮濕,裏麵四處布滿了蜘蛛網, 地麵被厚厚的塵土所掩蓋,以及不知從何處飄進來的落葉, 顯然這裏已很久未有人住過。

今日恰逢夜雨,破廟多處漏雨,盡管如此, 它還罕見地迎來了幾位客人。

破廟最裏處,一尊蒙上了厚厚塵土的佛像前麵, 竟有微弱的火光, 火光來自一堆篝火,李明榮和柳氏等一大家子, 皆穿著單薄的衣服, 蹲在篝火旁取曖。

一堆人中, 李老太太穿的衣服最多,但她外衣披著的, 那明顯是屬於少女衣裳的款式和顏色, 這是她將柳氏唯一陪嫁丫頭的外衣強行趴下的。

然李老太太仍一副很不滿足的樣子, 惡狠狠地目光盯著柳氏,像是也要將她的衣服扒光給自己取暖。

柳氏整個身子越發瑟瑟發抖,她顫唞地竟比旁邊衣著單薄, 離篝火更遠的丫頭還要厲害些。

這引起了李明榮的注意, 他關切問道:“表妹,你很冷嗎?”

那麵容像似很擔心的樣子, 但他一點都沒有想要將自己身上的紅色喜服,脫下給她披上的意思。

李老太太更為不滿,然在親兒子和老板麵前,她還需要為她這張老臉做些麵子。

自夏今趕他們出來後,身上首飾、銀兩全部被那些奴仆摸走不說,她隻給他們留下了一個下人,也就是柳氏的貼身丫頭。

這是因為這丫頭的賣身契不在夏今身上。

眾人先是找那些‘交好’的人家求助,由於這些人本都是膽小怕事、見利忘義之流,見他們什麼都沒有了。

且恐怕會引來夏今保護,所有人就幹脆閉門不見,連大門都沒讓他們進去。

沒錢,就無法住客棧什麼的,他們無比狼狽,還要委委屈屈地出城找棲身避雨之所。

恰逢雨季,破廟又四處透風,眾人又餓又困又冷。

李老太太摸了摸幹扁的肚子,想了想昨夜桌上美味的紅燒肉,開始罵罵咧咧起來:

“我說我兒你怎麼這麼瞎呀,竟看上夏氏那個賤狐狸精!那有娘生沒爹教的賤人,竟然敢霸占我們家的宅子,還將老婆子趕出家門。還有那個小賤人,跟她娘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止步定是那個狐狸精跟那個野漢子生的,老婆子就說,她怎麼和你一點都不像......”

越罵越難聽,大家一開始也仍由她罵,後來竟涉及到綠帽問題,李明榮不想背這個丟人的鍋,於是勸道:

“長今她不是故意的,回頭我好好勸勸,她一定會讓大家回去的!”

一旁柳氏也附和著點點頭,她眼裏含著淚珠,時不時的用紅色的長袖,故作姿態的擦擦,泣聲道:

“表哥說得對,夏姐姐那麼善良的人,因為太愛表哥才會如此,若夏姐姐願意和表哥一起生活,我願意永遠在他們身邊當一個小丫頭,服侍他們!”

她臉上都是豁出去的神色,言語中卻滿帶委屈。

柳氏不得不這樣說,她自幼出身貧寒農家,父母身亡後,投靠李家,李家富有,活得竟比之前的生活好太多,自此,她心裏暗地生出幾分野心。

由於她長得有幾分顏色,自小也會看人眼色,又經常恰到好處拍老太太馬屁,李明榮正好也是一個假正經之人,她就這樣闖入李家。

她本就白身來李家的,連她的嫁妝這些,都是李府為她準備的。

也因此,走的時候,夏今命令人將她新娘首飾,頭上帶的,手腕圍的,通通取下,繡著花紋的絲巾都不留一張。

追根到底,本就是自己的,夏今取的理直氣壯,也不冤她。

罵夠了,老大大拿起一個破碗,喝了一口夾雜著些許泥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