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喜嘴唇翕動了下,卻也不敢吱聲,隻得往旁邊移動小半步讓出位置,兩人就並肩站在紗簾後。

沒人會注意到這裏的細小動靜,都在聽劉懷府念清單,那清單詳實得連夏日清涼費都算在裏麵,但楚予昭半闔著眼,臉上看不出絲毫不耐煩,其他官員也專心聽著。

“……修建堤壩所需款項全在這兒了,一共是二十五萬三千四百兩,如果諸位覺得賬目有出入,可以等下朝後,和下官逐一核對。”

大殿中央,劉懷府終於念完長長的清單,將冊子合攏收好,垂眸立在了一側。

楚予昭端起麵前的茶盞,拿杯蓋輕撇著茶沫,安靜的大殿中,能聽到瓷器微微碰撞的輕響。

他啜飲兩口後,將茶盞又放回原位,慢慢抬起眼,將殿下站著的人都掃視了一圈,道:“諸位愛卿食朝廷俸祿,關鍵時刻都願意替朕分憂,為國捐款,那麼這次重建堤壩的銀子,也就由諸位分擔了。”

“啊,這可,這……”

眾官員頓時嘩然。

皇帝在徹查堤壩之事時,李、程兩位尚書互相往對方身上推,卻也難將自己摘幹淨。祿王提出捐銀子,分明是想給兩人個台階,將這事掩過去,所以眾人也跟著附和。

捐點銀子意思意思,既不得罪人,也搏得個好名聲,可沒想到皇帝居然要將修建整座堤壩的銀子都攤在眾人頭上,這就不是意思意思能過得去的。

紗簾後的雙喜,一直數著楚予昭喝水的次數。

這盞茶已經喝過兩口,可以了。

他提起麵前小桌上的銅壺,走到龍案旁,揭開茶盞蓋,有條不紊地往裏續水,再提著銅壺,垂眸彎腰退回原位。

呼……一切順利。

他剛暗暗吐出口氣,就看見身旁的小公子,正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接著又去看那個大銅壺,臉上似有些驚喜。

雙喜覺得這人有點怪,也不知是什麼來頭身份,但不敢多問,隻得暗自多留了份心。

眾官員還在議論著,楚予昭接著道:“既然俸祿有品級,那麼諸位分攤的銀子也就不同,平日裏受朝廷恩惠多的官員,就應當分擔得多一點。兩位王爺和左右相責無旁貸,各自承擔二萬兩,而剩下的就由各位尚書、侍郎、閣老、將軍們分攤。”

“劉懷府。”

“臣在。”沉默側立一旁的劉懷府朗聲應道。

楚予昭目光沉沉:“把諸位肱骨要分攤的銀子算出來。”

“稟皇上,臣早已經算好。”

“念。”

“臣遵旨。”

劉懷府往殿中一立,從袖中取出一個新冊子,展開後又是長長的一條,如布練般垂墜在手中,他輕咳一聲後,開始大聲念誦。

“王少安,大理寺卿,食俸三十一年,應攤銀子三千五百兩,李斌,都察院禦史,食俸二十年,應攤銀子二千八百兩……”

眾人見到這一幕,誰心裏還會不明白?原來皇帝早就知道接下來的這一出,也早就將大網布好,隻等人乖乖走進去,自動獻出銀子。

諸人心裏皆是苦不堪言,卻也不敢出聲反對,隻互相交換著眼神,又看向還立在殿中央的祿王楚予壚,想得到一星半點的暗示。

楚予壚一直掛著的微笑已經維持不住了,臉色非常難看,他雖然依舊低垂著頭,保持謙遜恭敬的姿勢,但那雙暗含著怨毒的眼,卻暗地看向高座上的楚予昭。

隻是剛看過去,就對上了一道冰冷浸骨的視線,楚予昭正居高臨下睥睨著他,目光裏沒有半分溫度,隻有不加掩飾的嫌惡和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