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予昭趔趄了幾步後站穩身體,轉回頭時,風撩開他擋住眼睛的一縷黑發,正好看見那支箭矢紮入了雪豹胸膛。

世界仿佛凝固住,周圍的聲音瞬間消失,箭身在陽光下反出黑色的冷芒,在那瞬間灼傷了他的眼睛,一直痛到了心髒。

洛白聽見了楚予昭的聲音,不停在喊他名字,一聲接著一聲。

他想回答說我聽見了,我馬上就站起來,給你看我的大爪子,還讓你摸我的大腦袋,可嘴唇像是粘在了一起,怎麼也張不開。

他覺得體內那股力量正在流失,自己又縮成了小小的一團,被攏入了那個熟悉且溫暖的懷抱中。↙思↙兔↙在↙線↙閱↙讀↙

他略微有些遺憾,卻又覺得這樣也挺好的,變大了後,就沒辦法再躺在哥哥的懷抱裏。

他覺得很疲倦,想好好睡一覺,可哥哥不停地在耳邊叫他,不準他睡,捏他的耳朵,喊他寶貝,說求你醒醒,不要睡。

哥哥的聲音像是要哭了,既嘶啞又難聽,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洛白有些心疼,就果真堅持著不睡,隻勉強調動被握住的爪子,輕輕撓了下哥哥手心。

我沒有睡,我隻是不想睜眼,我醒著呢。

“洛白……”他聽到哥哥仿似在開始哽咽。

周圍一直在喧嘩吵鬧,有刀槍交擊的聲響,還有聲聲慘嚎。他中途迷迷糊糊暈過去了一陣,醒來時依舊閉著眼,朦朧的意識裏,察覺到那些吵鬧聲都已經消失,周圍一片安靜,隻有人在旁邊小聲交談。

“……箭頭上喂了毒……不好說,蟾涎毒采於雪山上,是天下第一至毒……好像在發燒,再打盆水來……這種藥試試,能解數種蛇毒……陛下息怒……”

洛白一直昏昏沉沉,卻能感覺到不時有熱的湯水被喂進嘴,如果味道不錯,就動動喉嚨咽下去,但多數是苦的,他就緊閉著唇不張開。

“寶貝,張張嘴喝下去好不好?這是你最喜歡的綿綿啵啵湯。”

洛白每次都張嘴了,在嚐到苦味後,都想著再也不會相信哥哥的話。可下一次聽到那溫柔且帶著哀求的聲音後,他又忘記了自己的誓言,下意識開始吞咽。

有時候從昏沉中醒來,雖然不能睜眼,卻都能感覺到自己爪子被握在一個溫暖的掌心中,偶爾會有親吻落在他頭頂,帶著小心翼翼的珍惜。

洛白徹底清醒,是在一個傍晚。

他原本正在混沌中浮沉,突然感覺到了一種渴望。

與其說那是種渴望,不如是種召喚,來自遠古虛空,來自靈魂深處的召喚。刻在他血脈裏的本能在這刻被激活,讓他的身體和靈魂都蘇醒過來。

洛白在睜開眼的瞬間,便清晰地意識到了一個事實:他要死了,他要回到祖先們生長的土地,回到他應該去的地方。

那個地方他清楚,便是楠雅山。

他在這刻內心是如此平靜,就像明白春天必定會到來,春風必定會拂過冰川,冰川必定會融成涓涓細流,而桃枝也必定會綻放出第一朵花那樣自然。

床畔趴著一個人,是睡著的楚予昭。

他臉上已經生著胡子,眼窩凹陷,看上去疲憊憔悴,便是在睡夢中也不安地蹙著眉。

他像是已經很多天沒有睡過覺了,鼻息沉重,就連洛白將自己的爪子從他手中抽出來也沒有感覺到。

洛白坐在床畔,低頭看著他的臉,目光在那更加鋒利卻依舊英俊的臉龐上一寸寸遊移,像是要將這一刻的他,牢牢記在心中。

他的目光最後停留在那幹涸起皮的唇上,俯下`身,伸出粉嫩的舌頭,在那唇皮上卷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