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晨鍾沒跟遲玉說過荀慕生不願意幫他治療的事,也幾乎沒有提到過荀慕生,但遲玉一次都沒在醫院見到荀慕生,自然明白荀慕生是不想見到自己。所以拜托周晨鍾幫忙時,心中是有幾許忐忑的,也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所幸荀慕生並未拒絕。
他鬆了一口氣,卻也更加緊張。
畢竟要說的事並不輕鬆,他經過了長時間的掙紮,才下定決心給這一切畫上句號。
出差的幾日,荀慕生發覺自己病入膏肓,表麵風光無限,冷靜睿智,內裏卻總是心火難耐,焦灼不堪。
老是想著遲玉。
這種畸形的想念與日俱增,沒有解藥。
他開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著,天亮前翻看手機相冊,找到唯一一張遲玉的照片,凝視許久,情緒才漸漸平緩下去。
本來,手機裏是有很多遲玉照片的。遲玉幫盛熙廣場拍模特照時,他從許騁處要來所有圖,存了好幾份,後來怨憤到極致,便把照片都刪了,剩下的一張抓拍照是漏網之魚。
照片上的人雙手抄在衣兜裏,肩膀因為寒冷而微微聳起,看著鏡頭,臉上有幾分驚色。
荀慕生食指與中指在屏幕上劃動,將照片拉大,試圖在遲玉眼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但拍攝距離較遠,攝像頭像素再高,也拍不到如此細微的東西。
他沉沉出了口氣,將手機放到一邊,想起那是遲玉剛答應他的時候,他說好接遲玉下班,路上卻遇上堵車,趕到時遲玉已經在路邊等著了。
那是遲玉頭一回等他。
他本該立即將車停在遲玉麵前,卻動了別的心思,拿出手機,打算將等待他的遲玉拍下來。
按下快門之前,遲玉似有所感側轉過身,看向他,看向鏡頭,表情忽地一變,畫麵就此定格。
一個荒唐的念頭徘徊不去,他想,如果時間也能像畫麵一般定格就好了。
定在真相揭曉之前。
周六下午,遲玉早早坐在醫院附近的咖啡廳,給自己點了一杯果汁,安靜靠在小沙發裏。
這地方是荀慕生訂的,人不多,挺安靜,但又不是絕對安靜,不至於讓人感到尷尬。
護工和周晨鍾將遲玉送來,然後去了二樓。周晨鍾蹙眉看著手機,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荀慕生發來消息說日程更改,昨天沒趕上飛機,現在剛剛落地,馬上從機場過來。
已經過了約好的時間,遲玉有些著急,擔心荀慕生不來了,時不時向玻璃門處張望。他的傷還沒有好利索,做轉頭、躬身等動作時,伴有程度不輕的疼痛。周晨鍾連忙從二樓下來,告訴他荀慕生隻是堵在路上了,會來的,別著急。
遲玉並不放心,等得越久,手心的汗就越多。
終於,在遲到半小時之後,荀慕生猛地推開店門,快步走了進來。
遲玉下意識挺直了腰背。
天知道荀慕生有多急切。
幾日不見,從機場過來時,他讓司機將車開到最快,雙手重複著交握與鬆開的動作,車在咖啡店旁邊停下時,什麼都來不及想,立即衝了進去。
與周晨鍾約時間時,他本想周六好好將情緒調整一番,滴水不漏、好整以暇地出現在遲玉麵前,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日程更改加上航班晚點,他根本顧不得將自己收拾妥帖,就這般匆匆茫茫闖入遲玉的視野。
再次與遲玉對視時,他很清楚地感覺到心髒狠狠緊了一下,然後忽然軟了下去。
意識到遲玉正在看自己時,唇角竟然有了上揚的征兆,甚至有種一切禍事都還未發生的錯覺。
遲玉隻是在咖啡廳等他來接而已,就像那張照片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