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慕生在門外看了許久,離開前拿出手機,偷拍了三張,其中一張設置成手機桌麵,堂而皇之地出現在葉鋒臨麵前。
葉鋒臨無可奈何地想,你還說柯勁成天跟著遲玉轉,你自己難道不是?
但這話葉鋒臨沒說。荀慕生要做什麼,旁人沒有立場幹涉,甚至連催促的資格都沒有。
有些事需要時間來理順、想通。
而想通了,還需要時間來打磨。
時間是個好東西。
葉鋒臨歎了口氣,心想——但時間也很狡猾,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時間來耗。
各憑造化罷了。
荀慕生偶爾想起周晨鍾的話,“他心裏有你”。
這話似蜜又似毒,細細品來,辛辣得讓人眼眶灼熱。
當初他不知道遲玉有多嚴重的心理疾病,滿心認為遲玉欺騙了自己,將幾近絕望的遲玉關了三天,險些要了遲玉的命。後來遲玉走不出來,各種治療都沒有效果,周晨鍾無計可施之下,才尋求他的協助。
他卻硬著心腸拒絕。
遲玉在見義勇為後漸漸好起來,他一份力也未出,如今想著“他心裏有你”這句話,隻覺五髒六腑都在燃燒。
那時有,如今恐怕也沒有了。
更何況周晨鍾說了“有”,卻沒有說有多少分量。
毫無疑問,在遲玉心中分量最重的是文筠。
荀慕生沒當過兵,卻在部隊大院長大,身邊亦不乏披上軍裝的兄弟,能想象出遲玉當年與文筠有多要好。
對遲玉來說,文筠才是最重要的人,重要到他寧願抹去自己的痕跡,也要以文筠的名字活下去。
荀慕生想,自己那點分量,與文筠一比,大約可以忽略不計。
他突然覺得很可笑。
這份感情破土而出之前,他哪裏會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吃文筠的醋?
而事實正明晃晃地擺在他麵前——他嫉妒得發狂。
他想見遲玉,想守著遲玉,想告訴遲玉——我非你不可。卻不知道該以什麼身份、什麼態度出現在遲玉麵前。
對這個承受過太多傷害的男人,他膽怯了,後悔當初的所作所為,又害怕被淡漠地拒絕。
文筠不在了,卻像一座巍峨的峰巒,立在二人之間。
要越過這座峰巒,談何容易。
更難的是,還有互為替身這道坎。
簡直如鯁在喉。
所以他不敢貿然出現,隻能悄悄看著遲玉,麻木地欺騙自己——再等等吧,他現在過得好就行。
但人非草木,哪能一個姿勢等到死。何況柯家的小子出現得越來越頻繁,遲玉遇上那姓柯的,臉上的笑容都會明朗幾分。
荀慕生一身的骨頭就像被一把小小的銼刀研磨一般,終是忍無可忍。
說什麼遲玉過得好就行。
哪裏行?
遲玉的笑容比以前多了,工作清閑,不愁生計,周圍也沒有趙禹之類的奸邪同事,周晨鍾說他精神狀態也在慢慢好轉,一些藥該減已經減了。
可不是過得好?
但看著柯勁與遲玉交往漸密,荀慕生心火頓起,再也克製不住。
所以哪裏是“他現在過得好就行”,分明是自己患得患失,卻硬要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書店到了一批新書,遲玉一下午忙著分門別類上架,一會兒彎腰,一會兒搬木梯。荀慕生在甜品店看著,心尖又癢又痛,反應過來時已經給王軻打過了電話,讓王軻預約按摩。
遲玉的傷已經好了,書也不重,還有推車給托著,不至於影響恢複。但荀慕生看著仍覺不是滋味,預約好了按摩又不知怎麼開口,磨蹭許久,終於下定決心,去見見遲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