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討饒過一次,這次自然也是如此,他將脊背挺得筆直,渾身動也不動,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倘若不是額角因為忍痛而不斷冒出的豆大汗珠,時停雲恐怕得以為自己壓根沒使上什麼力。
“本事大了啊。”時停雲終於停手。“我送你去太學院是讓你去念書的,你倒好,跑去精進武藝去了,這次是打斷別人一條腿,再過兩天是不是直接準備要取人性命了?”
“他該打。”時野咳了口血,聲音因強忍疼痛而顯得格外嘶啞。“他欺負我小弟,我要是不教訓他,麵子往哪擱?”
“我呸,還小弟,不用想也知道又是些吊兒郎當的混小子。”時停雲冷笑。“你倒是把麵子抱住了,卻連累我要替你擦屁股,你是不知道那群臭讀書的把你老子我罵成了什麼樣,我這臉丟的,這幾天上朝時頭就沒好意思抬起來過一次。”
“反正你平時被罵的也不少。”時野聞言倒是毫不羞愧。“權當鍛煉氣性了。”
“狗東西,老子教訓不了他們難道還教訓不了你。”時停雲氣得踢了他一腳。
“說,知道錯了沒?”
時野隻梗著脖子一言不發,一副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的表情。
看著他冥頑不靈的模樣,時停雲險些氣了個仰倒。
時停雲經常會煩反思到底為什麼這小子性格這麼倔,思來想去覺得與自己似乎脫不了幹係,時野三歲時他娘便因病去了,隻給時停雲留下了一雙兒女,女兒已經懂事,兒子隻知道張著嘴嗷嗷哭。
時停雲當時一門心思都在打仗上,便沒再續弦,也懶得請什麼仆婦傭人,他便隻能自己全權承擔照看一雙兒女的重任。
他素來粗枝大葉,加之軍務繁忙,對養育兒女的要求是活著就行,也懶得多加管教。
女兒還素來體貼懂事,就是這兒子因著沒人管教,沒兩年便成了個野孩子。
時停雲意識到這個問題時時野的性格已經掰不回去了,他有意教育兒子,卻完全不會說教,故而每每對方犯錯,他便隻能簡單粗暴的將他狠狠收拾一頓。
誰知時野也不怕打,依舊我行我素,時停雲無可奈何,最終隻能任他隨意發展了。
前些年他姐姐在家時倒還好,時野偶爾會願意聽她的話,自姐姐嫁了人後時野便愈發乖張,不再服任何人管教,故而每當他需要教育時,時停雲除了動手,也確實別無他法了。
就比如眼前這番情形。
時停雲舉起手裏的木棍,還欲再打,卻突然聽到敲門聲響,門房開了門後,有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步入了時府大門。
時停雲定睛一瞧,嚇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居然是那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卿善。
這人素來看他不順眼,動輒在朝堂上指著自己的鼻子將自己一頓痛罵,不過這幾日上朝時倒是見他罕見的有些沉默,也不再同自己叫板,時停雲還以為對方終於改邪歸正,眼下卻不知為何居然大駕光臨了這裏。
難不成是終於忍受不住,追到自己家裏來罵人了?
就在時停雲驚疑不定之際,卿善衝他拱了拱手,素來嚴厲的臉上有些生疏的擠出了一個微笑。
“問時將軍,時公子安。善貿然來訪,不知是否叨擾?”
時野早在門開時便被他爹從地上薅了起來拉上衣服,眼下雖然看上去有些麵容蒼白,到底不會教人瞧出什麼端倪。
時停雲哪裏見過這陣仗,連忙回禮道:“卿大人客氣,不知身旁這位公子是?”
“犬子卿長生。”
許是因為大病初愈,雖是初秋的天氣卿長生卻將自己裹得圓圓滾滾的,看上去有些滑稽,但因著一張小臉乖巧討喜,倒是令人覺得十足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