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怎麼想的,就是有種直覺,一定是陳覺回來了,於是想也不想就回家關上了門。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聽見叮的一聲,有人從裏麵走出來,伴隨著低微的咳嗽。腳步聲越走越近,越來越清晰,最後仿佛是停在了宋珂家門口,不過並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敲門。
大約靜默了一兩分鍾左右,隔壁門響了。又過了一會兒,宋珂才去把門拉開,發現門口多了兩個又大又深的牛皮紙袋。
裏麵塑料食盒擺放得整整齊齊。盒裏的飯菜都是搭配好的,是半成品,隻需要自己炒一下或者蒸一下即可。
宋珂腦子有點轉不過來,直到看見便簽上的字才醒悟,喔,陳覺買的。
“保質期七天,吃不完記得凍起來。”
陳覺的字還是那樣不工整,墨跡也被雨水泅透,變成了模糊的一團。
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決定給陳覺退回去。提著沉甸甸的袋子去叩門,一連叩了好幾分鍾始終沒有人應,打電話也沒人接。
宋珂不免就有點擔心。
畢竟陳覺病了,一個人在家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他轉身拿了鑰匙過去。推開門的刹那怔了怔,因為眼前的一切太熟悉,恍惚中有點分不清這是想象還是現實。
怎麼這個地方跟以前的家那麼像?
手心出了汗,因為攥得鑰匙很緊。沒有來得及關上的家門就在身後,夜風從外麵吹進來,吹到他頸間,一層一層地起雞皮疙瘩。
曾經以為再也不會回來的畫麵,忽然之間出現在眼前,像放電影一樣。那些當年他們兩個一起挑選的家具,攢錢買的床,到批發市場做的窗簾,每一樣都還是從前的樣子,比他自己租的那套房子還要像。
他微微覺得眩暈,傻瓜一樣杵在玄關,半晌方才回神。
這不是幻覺,可這跟幻覺一樣,都是假的,不能當真。鑰匙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喉嚨滾動了一下:“陳覺?”
客廳亮著燈,但目之所及沒有人。
他把東西放下,徑直朝臥室走去,結果臥室也沒人。就隻有床頭擺著的合照提醒他,這的確是陳覺的家。
那是他們在竹雕展館拍的,疏密錯落的楠竹籬,澄淨的陽光,兩個年輕人身形也像竹子一樣清峻而挺拔。
那是最好的時候。
就這樣望著,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模糊的腳步。轉過身,看到陳覺從浴室裏走出來。燈光很暗,他又離得不近,宋珂看不清他的樣子,隻覺得他很高,黑乎乎的一團影。
他先看到的是客廳的牛皮紙袋,愣了一下,然後才看到宋珂。
“宋珂?你怎麼來了?”
宋珂從恍惚中艱難地拔出來,“喔”了一聲,朝紙袋抬了抬下頦:“來還這個。”
陳覺手裏還拿著毛巾,反應了一下才請宋珂坐,一邊往臥室走一邊問:“我是不是又忘了拔鑰匙?”
他用慣了密碼鎖,從前就老是把鑰匙忘在門上,怎麼罵都改不過來。
聽著臥室的咳嗽和開合櫃門的聲音,宋珂始終沒有說話,直到陳覺出來才把手從外套口袋裏拿出來。
陳覺換了件毛衣和休閑褲,臉色更顯得潮紅,發梢半濕。他進廚房,問宋珂要喝什麼,宋珂說:“熱水就好。”
結果他家連熱水都沒有,隻能現燒。他拿出一口熱牛奶的鍋,倒了一大瓶礦泉水進去,打開燃氣灶等水燒開。隔著門,仍然在低聲咳嗽,怎麼都止不住。
宋珂不忍心,起身走過去:“要不算了吧,我不喝了,這就回去。”
“來了連水都不喝怎麼行,你去坐,馬上就燒好了。”
他側過身看向宋珂,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並不提起食盒的事,也不問宋珂為什麼不收,反倒很沉寂:“家裏亂,你多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