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全封的磨砂玻璃門,看起來很壓抑。
想到樓頂去透透氣,乘電梯到五樓才發現最後一層需要走上去。結果一拉開安全門,裏麵一個女人直挺挺地麵朝牆角跪著。
看年紀是位母親,對方聽見動靜也沒回頭,仍然閉眼念經。經過她身後時宋珂停下看了一眼,心裏也覺得驚怵。
推開樓頂的鐵門,年久失修的鎖鏈吱呀作響,外麵裝了一整圈鐵絲網,防著人從樓上跳下去。麵對此情此景,再多的言語都很蒼白,隻有身臨其境的人能夠體會到那份絕望。
宋珂站在樓頂很長時間沒有動。他想起許冬雲走的那天,臨江很陰很潮,臉上一抹一把水似的。
許冬雲最後穿的是一條厚厚的藏藍色長裙,神情很平和溫柔。如果今天她還在,應該會像樓梯間的那位母親一樣,竭盡所能祈求陳覺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如果她還在,他跟陳覺之間的許多事也不會發生,不會有那麼多的誤會、煎熬、痛苦。
不過也不怨恨了。
站了很久他才轉過身來,拿打火機點燃了一支煙,並不抽,隻是看著。
跟頭頂的晴空比起來,煙頭這點紅光實在算不上什麼。可它是屬於他的,就這一點點亮,一點點溫熱,一點點薄荷的氣息。它沉默而固執地燃著,像呼吸一樣,微弱卻實打實地存在,這就夠了。
至少他的生命裏還有這一點光。
不用去羨慕任何人,不用去怨恨任何事,隻要還有這一點是屬於他的。
他伸出手去將煙頭虛虛地攏住,指腹小心翼翼地一碰,頓時燙得縮回來。這疼痛很真切,使他不自覺微笑起來。
積攢起這點勇氣,終於還是下樓去麵對。
隔著幾道大門,連手術室的牆皮都看不見,更不像電視劇裏演得那樣肅穆,周圍來來往往很多人。陳念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程逸安也來了,給他們帶了早飯。
一整晚的等待過後每個人情緒都穩定許多,陳念甚至肯吃一點東西。程逸安給豆漿插上吸管,蹲在她麵前遞給她:“快吃快吃,一會兒你哥出來肯定跟你搶。”逗得她苦著臉笑出來。
轉頭看向宋珂,宋珂卻靠著牆不說話。程逸安要把吃的拿過去,被陳念攔住了:“他吃不下的,讓他一個人靜一會兒吧。”
中午時分陳覺被推出手術室,徑直進了ICU。宋珂見不到人,隻能隔著一條長廊和厚重的玻璃門,看著裏麵醫護們腳步匆匆地進出。
護士來通知下午可以有一名親屬進去探視。陳念急匆匆地進去,半小時剛到就走出來,眼睛紅得像兔子,因為陳覺還沒有醒。
按照醫生的說法,手術算是順利,但人什麼時候會醒誰也說不準。
第二天又是陳念進去,因為前一天她其實也算沒見到人,宋珂不好意思和她爭。結果等她再回來說陳覺今天是醒了一陣的,可也就一小會兒,沒等到見上麵就又昏睡過去。
“哥哥不會有什麼事吧?”她急得直哭,不知道要不要通知幾位叔伯長輩過來一趟,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
宋珂心裏像深不見底的空洞一樣,人顯得都有點麻木了,像是回到陳覺車禍後昏迷不醒的那段時間,恐懼到了極點,可是不知道跟誰說。
又過了一天,終於輪到他去看陳覺。
陳覺靜靜躺在病床上,頭上包著厚厚的紗布,嘴唇幹枯裂口,樣子的確不大英俊。看著看著宋珂心神恍惚,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就搬來一把椅子守在病床邊,學著那天樓道裏那個人的樣子念佛經。
太傻了,他知道。
可是沒有辦法,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必須得做點什麼才能壓住那種無邊無際的恐懼。他寂靜而吃力地念著,隻有口型,沒有聲音,照手機整整念了一刻鍾,手腳都跟著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