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淩晨,寒風瑟瑟,公寓的燈熄了。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玻璃窗灑落時,廖南清才睡了三個小時。他縮在被子裡,隻覺得被窩裡不夠暖,缺了什麼似得。他下意識伸手去摸,身側是冰涼的被單,廖南清驀地被驚醒。前幾個小時還在和他纏綿的蘇北墨,現下不在床上。
廖南清額角有汗,他剛剛做了一個短暫且侷促的夢。他夢到了曾經在繼父家的光景,也許是淩晨騎車回來的場景使他思緒混亂。
他居然夢到他那個狹小的房間,漆黑一片,摸不到門。外頭是上鎖的聲音,弟弟的哭聲吵得人頭疼,他的媽媽李琴的話一句一句,尖銳刺耳。他低頭,藉著門縫那一絲淺薄的光亮,看到了自己手臂上淡淡的淤青。
李琴的嗓門很大,尖叫著:“你有本事再動他一下!他爸爸反正殺了人,放出來之後不怕再殺第二個!你去打啊!打死他啊!”
喘熄聲。
“你打死了他!廖東出來就找你還命!”
哭泣聲。
“我的命怎麼就這麼不好啊,攤上個殺人犯,現在又攤上你!南清不過就是摔破了隻碗,你和他置氣什麼啊你……”
求饒聲。
“我錯了……我錯了……”
廖南清捂住耳朵,那些刻意被埋藏的記憶層層湧現。是他最不願意想起來的痛楚,在剛到繼父家那一年,他無端遭受的痛苦,最初的時候,他總是蹲坐在地上,安靜地聽著外麵的吵鬧聲,藉著縫隙的光數自己身上的黑洞。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門開了。
廖南清的數數戛然而止,他坐在地上,目光呆滯。
李琴麵無表情地抱著剛出生沒多久的弟弟,她說:“跑啊,你為什麼不跑。”空氣中溢滿絕望,她那麼的無助,保護不了自己的孩子。直到最後,她開始厭惡廖南清的呆板。
“他來了,你就跑,你懂不懂?”
廖南清點頭,發瘋一樣地點頭,太害怕了。
幸虧是個夢。
他下床胡亂喝了兩口水,赤著腳去找蘇北墨。可是客廳,廚房,廁所,以至於房間,都是空的,蘇北墨不在家裡。廖南清掌心冰冷,他隨手抓了一件沙發上的外套裹著,拔下正在充電的手機。
上麵果然有信息提示:[奶奶病了,我回去一趟,你好好休息。]
廖南清趕忙撥了電話過去:“蘇北墨,你在哪?蘇奶奶怎麼樣了?”
“我已經到家了。”他是連夜趕回去,聲色疲憊,充滿倦意,但顯然已經放鬆下來,“奶奶沒事,就是磕著腦袋了,你別擔心。我照顧她幾天,公司那邊我請了兩天假。”蘇北墨撫著自己的額頭坐在醫院的長廊上。他沒有和廖南清過多說些什麼,昨夜接到蘇敬的電話時,他也是懵的。
蘇奶奶半夜咳的厲害,穿著單薄的睡衣去客廳倒熱水喝,結果摔了,磕著腦袋暈過去了,好大一個血窟窿。要不是蘇雅發現,老太太估計都要凍死在客廳。
蘇雅急壞了,打了120邊送蘇奶奶去醫院,邊通知了蘇敬。蘇雅暈血,被老太太刺激地腿都在發顫,生怕蘇奶奶有什麼事,邊說邊掉眼淚。蘇敬一聽,誤解了,還以為蘇奶奶真出什麼大事了。忙不迭地打了電話給蘇北墨,讓他趕緊先回來。
免得見不上最後一麵。
因此蘇北墨沒多想什麼,拿了錢包和手機就出了門,搭上了最早的一班車。
結果沒想到是一場烏龍。不過蘇奶奶本身年紀就大了,現在受了傷更是身子骨不行。蘇雅借機給蘇奶奶辦理了住院,方便做幾個檢查。小城市的醫院不比B市的大醫院,連個床位都等不著,這裡的床位還有空餘,蘇奶奶的住院手續很快辦下來。
平時好說歹說逮不到蘇奶奶來做檢查,這回好了,一步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