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1 / 3)

眼淚。

整整兩個晝夜,悄然無聲。

那天晚上,蘇敬怒氣沖天的麵容把廖南清所有的路都阻斷了。蘇敬打了蘇北墨,那一拳頭用了他大半的力氣。微弱的路燈光下,蘇北墨的臉清晰可見的紅腫起來,嘴裡含著一口血沫,沒有猶豫地咽了下去。

廖南清立刻擋在了蘇北墨身前,他是下意識地想去保護蘇北墨。殊不知,這傷害的起源就是他。

蘇敬氣瘋了,猛然抬起手,一個巴掌揮到一半停在半空中,愣是沒打下來。他的眸子紅的厲害,眼角的褶皺像是盛滿了眼淚,溝壑分明,結冰成霜。他看著廖南清的目光再不如以往和藹,它成了深淵。那是廖南清所熟悉的,名為冷漠與偏見的黑洞。

它仿佛在質問廖南清:為什麼?

聲色厲人,問的廖南清心尖發怵,發涼,下一秒則墜入地獄。

蘇北墨趁著他們彼此沉默的一瞬,借機攔住了蘇敬。雖然表麵平靜,但蘇北墨自己的內心卻知道,現下他正麵臨著此生從未有過的慌亂,連說話的聲音都發著顫,如一條波折不平的線段,曲曲沉沉地落在深夜的寂靜裡:“爸,我們談一談。”

“……”

蘇敬死死地盯著廖南清,他沒有動手,也沒有責罵他。隻那麼死死盯著,無數個為什麼從眸中刺入廖南清的心裡,那是更深刻的責備。接踵而來的,是再也不信任的眼淚,蘇敬紅著眼眶,終於撇開了目光,頑固地擦了眼角。

他深吸著氣,往後退了一步。往年高大的身影已然垂垂老去,時光佝僂了蘇敬的承受力,他險些站不住。

“爸,我們談一談。”蘇北墨再次說,迫切懇求的語氣。

蘇敬沒有拒絕,側過身,一隻腳仍踩著那條圍巾:“先讓他滾。”

廖南清張了張嘴,什麼音節都發不出來,脖頸透著的風鑽入他的身體,掏空熾熱的血液。他比被打了還難受,身體麻得厲害,一步都動不了。夜裡的冷風吹的他臉頰冰涼,唯有嘴脣溫熱,可惜這點溫度始終不足以讓他吐露半個字。

他失了力氣,怕的要命。

可他其實又是什麼都不怕的,他唯一害怕的正蘇家對他的失望,更是害怕蘇北墨會因此離開他。

“南清,你先回家。”蘇北墨見出租車到了,不管廖南清如何表情,都還是咬牙忍心將他推上了車,對司機報了廖南清家的地址。隨後,蘇北墨微微低頭,“回家等我消息。”他僵硬地伸手摸了摸廖南清的頭,隨即關上了車門。

廖南清一下子反應過來,想開門,車門已被蘇北墨推壓著,打不開。司機夷猶地朝失魂落魄的廖南清望了眼,問:“開車了啊?”

“不,不開!”廖南清哭了,從裡側拍著車門,“我要下車!”

蘇北墨握了握拳,鬆了手,廖南清開了車門,腳還沒跨出一步,肩膀就被按住了。蘇北墨的眸子沉冷,夾雜著無數星辰,遙遠不可見,隱沒入黑暗,今夜沒有星星。

“南清,聽話。”

“蘇北墨,別不要我……”他脫口而出,幾乎是哀求,無數恐懼沾滿了他的大腦,充斥著他每一寸呼吸。他什麼話都不會說了,獨獨這句,吐字清晰。

失去過家庭的溫暖才能知道一個家是多麼重要,蘇北墨會選擇他還是選擇蘇家。廖南清不知道,不敢想,卻不敢自私。

蘇家待他那麼和善,是他們一起改變了他灰暗如螻蟻般自卑的人生。就像光會普及任何一個角落一樣,廖南清是有幸被垂憐的那一個。他應該感恩戴德,卻在此刻,卑微地希望蘇北墨不要拋下他。

蘇北墨看到了廖南清眼底最深的懼怕。

司機不耐煩且不適時宜地催促:“走不走?”

蘇北墨點頭:“走。”末了,他用手背擦了廖南清的臉頰,眼淚失了溫度,而他的語氣一如往日溫和,“別怕,回家等我消息。”頓了頓,他苦笑,啞著嗓子說,“要多相信我一點,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