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無論走了多遠,她內心沉沉的那份愛意,始終未曾消散。
陸回說的對,她不是不愛了,是不敢愛了。
可在這一刻,她生出了無盡的勇氣,哪管什麼禮俗,哪管什麼現實,就算是顧亭勻一隻腿到了地下,她也要拚命幫他拉回來。
就算是拉不回來,大不了,她隨他去了。
蘭娘吻了吻他的手,含淚笑道:“勻哥,我聽人說過一種針灸的法子,人全身的穴位足足有三百六十多個,每個穴位的作用都不同,但其中有八十八個穴位聯合在一起都紮上針,能令將死之人活過來,但若是紮錯了,也能使好好的人就那般沒了。我為你試驗一番好不好?”
她取了一枚銀針,卻又心疼得厲害:“你腕上那麼多傷痕,腿又曾受過刮骨療法,你疼不疼啊?”
床上的人緊閉雙眼,似乎連呼吸都沒有了。
蘭娘吸吸鼻子:“勻哥,你若是疼,便同我說,我抱抱你就好了啊。”
她對準他的合穀穴,先紮上一針,而後把所有的銀針都取出來,仔仔細細一個穴位一個穴位地紮上去。
此時的顧亭勻,脈搏把不出來,整個人看起來都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
可沒一會兒,蘭娘就將他胸膛,四肢,以及麵部上的一些穴位上都紮了銀針。
她其實並不知那八十八個穴位究竟都是什麼穴位,而陸回也沒有深刻地教過她針灸,蘭娘隻能從自己所讀過的醫書上對穴位的認知去紮針。
這些年來,她給許多人都治過病,但卻是第一次這般,忐忑緊張,手都在抖。
那是一種視死如歸的心境。
而她也知道,如果救不了顧亭勻,她自己絕不肯獨活。
這一世他們陰差陽錯受盡欺辱,但願來世安穩順遂……
蘭娘把最後一根銀針紮上去之後,門吱吖一聲被推開了。
她立即回頭,便瞧見了被人攙扶著的宋氏,這些日子宋氏清醒了,能被人扶著勉強下床走路了,方才得知自己那丟失的女兒回來了,忙不迭就要來看看。
而顧亭勻的事情,阮知府方才在外頭已經大致告訴宋氏。
此時宋氏進門與蘭娘對視,母女二人瞬間都潸然淚下。
宋氏撲過去,蘭娘再也克製不住內心的痛楚,撲到宋氏的懷裏大哭起來:“娘!”
兩人都哭得不行,宋氏摸著她的腦袋,酸楚地說道:“我的夢覺,我的夢覺總算回來了。娘為你瘋了這麼多年,總算等到你了啊!”
蘭娘哭著看她:“可是娘,娘,我活得好傷心呀!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呢?”
她這一生,最初渴望的便是愛與溫柔。
可追逐到了現在,卻發現都是一場空。
宋氏看著旁邊床上被蘭娘幾乎紮滿了針的顧亭勻,輕輕歎息:“女兒,人死如燈滅,顧家待你有恩,娘知道,可人活著,要看眼前的路……往後他不在了,娘在呢,娘疼你,好不好?”
蘭娘雙眼紅腫地看著她,痛苦地搖頭,聲淚俱下:“可我什麼都不想要,我隻想要他……娘,您幫我想法子救他好不好?”
宋氏把她摟在懷裏輕聲安慰:“好,好,娘幫你想法子,我的乖兒,你這般,娘的心都要碎了……”
屋外人早已商議好,等宋氏把蘭娘穩住,他們還是要進來處理顧亭勻的後事的。
總不能讓一個已經過世之人,還在屋中床上躺著。
阮征鴻隨之進來趁著蘭娘不備,擋住了她的視線,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肩膀:“蘭兒,你該去休息下了,這般痛苦不知自持,遲早也會發瘋!你是知道咱娘這些年是如何度過的,你切莫也亂了心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