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她都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因此十分熟絡,而對於顧亭勻來說卻是非常非常陌生的。
蘭娘見他眸子裏似乎有些茫然,便柔聲與他說起來許多事。
“勻哥,自打受傷便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後來病得厲害了,我便帶回了徐家村,我們如今住在還是原先的老屋子,隻是修繕加蓋了許多,瞧著是不是與從前完全不同了?已經昏睡了一年多,我等得都要絕望了,終於醒來。”
她說著說著,忍不住笑,那是發自肺腑的開心的笑。
而這樣澄澈明媚的笑,顧亭勻甚少見過。
現在的她不是從前那個小女孩,羞澀內斂,也不是後來那個沉悶愛哭隻想逃離顧亭勻的蘭娘了,她一心一意地照顧著他,絲毫不怕他知道,她有多擔心他,愛他。
可顧亭勻卻覺得非常不現實。
他逐漸想起來許多事情,想起來最後一麵,是他們在除夕之夜一起喝酒,她用那清甜的米酒騙的他昏睡過去,而後,她拚命地逃離他,奔向陸回。
那是他們最後一麵,哪怕是他心甘情願放她走的,可彌留之際,他都還很想問她。
真的不愛我嗎?真的一絲留戀都沒有嗎?
為什麼……就再也不肯愛我了?
那些從前,真的全部都放下了嗎?
他甚至後悔自己放走了她,他多想求她再看自己一眼啊!
在痛苦煎熬之中,他苦苦支撐了好久好久,卻始終等不來她。
等到最後,他徹底灰心失望了,才覺得人世間根本不值得來一趟。
世間萬千,若人的心死了,一切也便都沒有意義了吧。
可不知為何,睡了那樣冗長的一覺,醒來時她會在自己身邊。
興許這還是一場夢吧。
顧亭勻不去看蘭娘,任由她圍著自己轉,從不與她對視,卻也暗地瞧著她這幾日歡喜雀躍的樣子,看著她每隔一會兒就給自己把脈,而後在旁邊一本簿子上記錄他的脈搏,口唇眼的狀態,記錄他今日吃了多少藥,幾時幾刻吃的,給他洗臉,梳頭等等。
她是個非常好的大夫,處處都很周到,而屋中也沒有任何侍女以及小廝,一切都是她親手在做,哪怕她的腳踝受傷了。
顧亭勻用餘光瞧見了,她的腳踝腫起來好大一塊,他目光閃了閃,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蘭娘是真的高興,讓人出去施粥,發放了許多糕餅給附近百姓,還特意在院子門口放了鞭炮,說是要送走從前的病氣,迎來健健康康的日子。
顧亭勻不說話,她也無所謂,總是溫柔地笑著同他說話。
“勻哥,可有什麼不舒服?若是不舒服,便點頭或者搖頭就是了。”
她也不問他是嗓子發不出聲音還是不想說話,就那般眸子裏含著笑看著他。
女人溫柔到了極致,那張漂亮的臉上一點一點地添了明媚與紅潤。
顧亭勻仍舊不說話,隻安靜地看著她。
彰武私下有些發愁,在蘭娘出去的時候,他便問:“夫人,大人難道是……神誌不清了麼?怎的一句話也不說,也沒有任何表情,每日都是呆呆的樣子。”
皇上數次讓人來信問顧亭勻現下如何,也是期待著他能康複而後重回朝廷,彰武他們自然也希望顧亭勻能好起來,帶著他們再去朝堂之上幹些大事。
可看顧亭勻的樣子,不像是真正的好了,雖然是蘇醒了,可人木木的,看起來像是癡了,傻了。
蘭娘隻笑著說道:“他說不說又有什麼要緊,就算是癡了傻了,也沒什麼,隻要他活著,醒著,便是最好的。”
她的腳過了七八日也好了些,最起碼不腫了,伺候顧亭勻便也更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