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詭夢
膚色白皙的人枕在瓷白的浴缸邊,眉眼清俊,齊腰的黑發在水麵上搖曳開來,如同濃密的海藻。修長的頸部曲線,精致的鎖骨,讓人不禁想一探陷在水麵之下的其他絕妙之處。
他微微闔上雙眼,像是棲息在一場甜美的夢境之中。玫瑰花瓣漂浮在水麵上,好一副美人沐浴圖。
可惜美人麼,皮膚呈現出雞皮樣的皺褶,潮濕滑膩。刁書真輕輕一撕,半張麵皮就那麼突兀地挎脫下來。黑色的玫瑰花瓣下麵,清水成了詭異的紅色,血色的水在光潔無暇的地上,蜿蜒成美妙的畫麵,直到逃逸在門外紅色的地毯下麵。
“可惜,要是這起案子不能破的話,開陵市‘命案必破’的榮譽就要被打破了。”刁書真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雖然死者是因割腕而失血過多,但是——”
她笑著剝開了水麵上的礙事的玫瑰花瓣,將屍體翻了個麵,“一般人不會割掉自己的兩個腎自殺吧。”
在周圍一片厭惡的表情和止不住的嘔吐聲中,刁書真的笑顯然莫名的刺眼:“當然,不排除這是什麼新型的自殺方式。”
快樂,極致的快樂。
像是蜘蛛散開恍如無物,實則鋪天蓋地的網,刁書真的心跳加快,腎上腺素分泌。那是種極致的快樂,仿佛過山車到了最高處,悠悠的白雲飄在身邊。你俯身,卻看不見縹緲的地麵那一秒。
純粹無暇的快樂。
像是孩子在夏季的暴雨中扔掉雨傘,赤腳踩水;盛夏的江邊,金色的光束悠悠攀升至天空,在製高點灑落下漫天的煙花。又或者是除下文明的外衣,毫無顧忌地做快樂事情,那般肆無忌憚。
解開了所有的束縛和枷鎖,享受純粹的快樂。
在可視化的畫麵之中,刁書真看見凶手步履輕盈,輕輕地哼著歌,在極致的快樂之中,享受這次藝術化的謀殺。仿佛產生了冥冥之中的共鳴,在一片驚恐交加、嫌惡惡心、愁眉不展的氣氛中,她的血悄然沸騰起來,心髒為之雀躍。
激動。興奮。快樂。喜悅。
紅色的結晶,橙色的喜悅從小腹處升騰而上,驅動黃色的力量剖開蒼白的皮肉,清透的夏風帶著綠色的樹影悄然旁觀,藍色的輕快從凶手的喉間溢出。圓圓肥肥的泡泡在陽光下折射出靛色的光芒,在上升中炸裂,紫色的邪惡魂魄在陽光中消弭於無形。
刁書真不由地笑了起來,她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越笑越大聲,最後笑著彎下腰去捧著自己的肚子發抖。
她從夢中驚醒,環顧四周,房間的壁角似乎還回蕩著自己魔性的笑聲。小腹隱隱作痛,是笑得快斷氣所留下來的後遺症。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枕頭上濕了一大片。
那是嘴角留下來的喜悅的淚水。
原來不過是一場詭異的夢境。看樣子,睡前看《犯罪心理側寫》,實在算不得一個良好的睡眠習慣。
“叩、叩叩、叩叩叩。”有節律的敲門聲響起,身著白袍的女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她生得極冷,卻又極豔。窗外的月光爬上窗棱,勾勒出她朦朧的輪廓。她的皮膚是禁欲的冷白,衣服沒能遮住的手腕和腳踝,像是凝結了如霜如雪的月光。
像是個心係蒼生,不染紅塵的仙子。
刁書真條件反射性地將留著羞恥罪證的枕頭給藏到了被子下,快速拿起了床頭櫃上的一本書,裝作正經的模樣:“有事?”
女人沒有回答,但那張嚴肅的臉,緊鎖的眉頭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遞給了刁書真一張照片。那是一具慘不忍睹的屍體,上腹部的一刀橫向的刀傷,幾乎將這個人像是撕一片薄薄的紙一般扯成了兩半。
屍體的頭發擰成了一條結實的繩索,借著頭發和頭皮的力量將它懸掛起來,在風中搖搖晃蕩,如同一尾纖長的秋千。
“你們希望死者是自殺的可能性又落空了。”刁書真聽見自己的聲音含著戲謔的笑意,“畢竟,沒有人會把自己的上腹部切開一個大口子,然後用頭發把自己給吊起來自殺吧。”
奇怪,她怎麼老是在笑,像是控製不了一樣。
“那這個呢,還有這個呢?”女人又給她遞來了一大疊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