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2 / 3)

室內重歸寂靜,自肺腑深深呼出一口濁氣,在沙發上又坐了一會兒,我起身往浴室走去,半路便將厚實的睡袍褪下,一絲不掛地步進淋浴間。

浴室內沒有一點熱乎氣,冰冷的水流落在肌膚上,升起難以忽視的刺痛,但很快,當人體適應了這樣的溫度之後,一切就開始變得麻木起來。

要是在嚴善華的事情上我也可以變得這麼麻木就好了。

指甲扣抓著肩膀,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額頭抵在冰冷的瓷磚上,卻無法熄滅心中的不忿。

我的身體裏竟然流著那樣卑賤、寒酸的血液。太惡心了。

我怎麼能夠是那種人的兒子,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想歸這樣想,但內心深處我又十分明白,沒有搞錯,我就是那個女人的兒子。

三年前她找到我後,我便偷偷拿著她的頭發做了親子鑒定,我和她確實是無可爭辯的母子關係。而桑正白那邊我也同樣抱著微弱的期望做了親子鑒定,那份報告在打開的幾分鍾後便被我撕得粉碎,衝進了下水道。

洗完澡,身體凍得越發蒼白,我立在寬大的鏡子前,額前滴著水,陰鬱地注視著鏡中臉色難看的自己,怎麼看怎麼覺得眉眼間和剛剛那個女人有幾分神似。

“嘩啦啦!”

暴躁地掀翻了洗手台上所有的瓶瓶罐罐,將吹風機用力砸向那麵映照出一切的鏡子。碎玻璃散了一地,有一塊不小心飛濺出來劃傷了我的腳踝。我喘著粗氣,無暇顧及。

門口傳來電子鎖的開鎖聲,這個時間不用想就知道是誰來了。

我用腳踢開一地狼藉走出去,就見唐必安手裏拎著大包小包的外賣艱難地用腳勾上了門。

“啊!”他一抬頭,見我什麼也沒穿地站在他麵前,嚇得手裏的東西都差點掉了。

“我馬上給你擦幹。”他將外賣放到餐桌上,著急忙慌衝進了浴室。

唐必安比我小兩歲,是我父親……是桑正白貼身秘書的兒子。因為太笨,讀不好書,為人處世也不在行,隻能送到我這裏做個馬仔。老娘伺候桑正白,兒子伺候我。

許是被浴室裏颶風席卷般的景象震住了,他好一會兒才從裏邊出來,手裏拿著塊巨大的浴巾,將我從頭裹住。

“我流血了。”我扯住浴巾,仍然站立在原地,連一步都不肯挪動。

他愣了一下,將我從頭打量到尾,最終在我腳踝處發現了那個小口子。

鮮血順著未幹的水跡流淌出一條稀薄的血痕,洇進雪白的棉布拖鞋裏。他拿來醫藥箱,就那麼跪在我麵前,用棉簽替我處理傷口。

耷拉著眼皮,盯著他頭頂的發旋,唐必安絕對忠誠的姿態多少取悅到了我。等他貼上創可貼,我甩掉拖鞋,赤腳踩在地板上,囑咐他將浴室和拖鞋清理幹淨。

外賣盒鋪滿一大桌,都是我喜歡吃的菜色。小唐不算聰明,但還算努力,是條好狗。

我吃飯很慢,吃一口玩一會兒手機,期間唐必安整理完浴室,洗完了拖鞋,開始替我喂烏龜。

客廳裏有隻占據半麵牆的雨林缸,3mX1mX2m的大小,假山、流水、青苔,一應俱全,隔段時間還會從頂上噴出水霧,是我五年前花重金打造的。做這樣的造景並不是為了居家美觀,而是為了養烏龜。

烏龜嚴格說來不是我的寵物,是我某任前女友留下的。她是我小姨公司裏的外籍模特,工作結束要回國了,就把烏龜留給了我。與它一同留下的,還有封言辭激烈的辱罵信。

無論如何,這幾年我把它照顧得很好,或者說唐必安把它照顧得很好,已經比當初大了一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