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意氣風發,桀驁不馴,氣質也遠比如今更冷漠不近人情。
他撿回了小月兒,第一句話就是:“以後得靠你自己了。”
他沒將小月兒當個姑娘養,讓萬壑宮的糙漢子們帶著她習武強身,又讓賬房先生教她識字算數。亂世之中,嬌寵出一個大小姐可不是什麼好事。
萬壑宮裏女人不多,但凡叫得出名號的,那都不是泛泛之輩。
這聽起來似乎過於殘酷,但小月兒能理解,更感激。
“小月兒沒有家人了,天地間隻剩我一個。”小月兒低低咕噥道,“雖然萬壑宮是我第二個家,老六老七他們都是哥哥,花三是姐姐,但說到底,凡事還得靠自己。如果太過依賴他人,是會害了自己的。再說了……”
小月兒握緊小拳頭,認真道:“小月兒也不想依賴誰,小月兒想變得更強大,能保護萬壑宮的每個人!”
謝喻蘭驚訝地挑起眉,忍不住捏了下小姑娘軟乎乎的臉頰。
這麼簡單易懂的道理,連這麼小的孩子都明白,為什麼他卻不明白?白白錯過了那麼多年,浪費了那麼多時間,最後連親手給家人報仇都做不到。
因為他太依賴“謝家”這個名號了,太依賴父親母親和哥哥們了。
謝喻蘭苦笑了一下,點點頭:“小月兒真厲害,謝某自愧不如。”
樓梯拐角處,正朝這邊走來的秦嵐之腳步一頓,視線越過昏暗的樓道,看見了謝喻蘭麵上一閃而過的痛苦。
秦嵐之不由蹙眉,等謝喻蘭將小月兒送回房間,才上前道:“怎麼了?”
謝喻蘭嚇了一跳:“什麼?”
“怎麼臉色這麼差?”秦嵐之抬手,仿佛是想撫上男人麵龐,關鍵時刻又猛地縮了回來,仿若隻是不經意地拍了下對方肩頭不存在的灰塵。
“沒事。”謝喻蘭有些不好意思,“隻是困了。”
秦嵐之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終什麼也沒說,繞過謝喻蘭朝自己房間走去。
兩人房間相鄰,謝喻蘭跟了幾步,有些尷尬地喊住對方:“那個……秦教主。”
秦嵐之微微側頭,沒停下來。
謝喻蘭站住了,眼看秦嵐之越走越遠,仿佛兩人之間有一道看不見的鴻溝般:“剛才對不住……是我太失禮了。你把小月兒教得很好。”
秦嵐之推門的手頓了一下,隻“嗯”了一聲,隨即進門關門,屋裏亮起小燈,四下重歸靜謐。
樓下還有客人在喝酒,店小二準備打烊了,正在院裏上門板收燈籠。
謝喻蘭目光落在遠處某一點上,神色微沉,思緒繁複——
先前在船上,秦嵐之和朋友的那番話他隱約聽到了。
因為他隱藏了關鍵線索,以至於秦嵐之查案的速度很慢,而且走了錯誤的路線,繞了一大圈。
正常人都會想:謝家那樣的大家族,怎可能突然被滅門?而且還一點動靜都沒有,也沒留下線索。沒人會把注意力放到“親戚”上,因為那位親戚有不在場證明。
也不會有人認為,隻一個人就能滅謝家滿門,這簡直是個笑話。
大部分的人會第一時間將凶手定位在一群人身上——他們應該有統一的執行力,有實力,而且有周密的計劃和逃走路線。
因此,秦嵐之的第一目標,就是查那些不怎麼出名但隱藏了實力的江湖門派。無論是白道還是黑道,他都在查。
既然把目標放在了“一群人”身上,自然會離真相越來越遠。
偶爾連謝喻蘭自己都覺得,最有嫌疑的就是萬壑宮,因為這樣才是最說得通,最符合邏輯的。
謝喻蘭狠狠揉了下腦袋,雙手撐在走廊欄杆上,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厭棄裏。
他糾纏不休,讓秦嵐之幫他查案,美其名曰也是為萬壑宮正名——可他卻一直在提供錯誤的線索。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條路到底該怎麼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