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杜如晴向小道內側貼去,抓住道旁的矮樹。

青石板路不過三四人左右的寬度,前方出事,一時人蜂擁著往下跑,奴仆簇擁著達官貴人,還有抬轎攆者,此時也顧不上,從轎攆上下來自己跑著逃命。

碰碰幾聲悶響,兩台轎攆從高處山坡上滾下,拖著砸斷的樹枝與濺開的石子,打的人慘叫不斷。

有不慎衝上了轎攆滾落路線的人,被轎攆帶著滾下山坡。

沒見過這些場景的貴人們不住驚叫。

薛扶光側身,一手抓緊了壁側矮樹根部,另一手拽著杜如晴,以防她被人擠走滾落坡道,飛濺的石子木屑砸在身上,帶來些微痛感。

好一陣亂象後,人們才漸漸鎮定。

杜如晴小聲說:“呀,你流血了!”

薛扶光伸手,摸到額角的濡濕。

他低頭看一眼,擦掉指尖的鮮紅,淡淡道:“小傷,無事,我們上去。”

杜如晴沒來得及搭話,薛扶光已然動作迅速的繼續往上。

他的小廝也忙不迭的跟著走,都不知道勸勸他。

杜如晴撇嘴,提著裙擺不得已跟上。

出了這檔子事,大多數人都沒了心情,神情不虞的下山。

唯有薛扶光一行逆流而上。

他在邊緣瞧了瞧掛在山坡邊大樹上的轎攆,瞧不出所以然來,眉心蹙得更緊。

山下租賃的轎攆模樣差不多,根本沒有區別。

有慕見書在,長姐應當不會有事。

薛扶光原本打算留在後方,看看杜如安到底耍了什麼把戲,也想讓他長姐瞧清左苕菡的麵目,現如今到底慌神,乃至於對自己的計劃都產生了幾分懷疑。

直至他攀上山頂,在寺廟外瞧見他長姐。

薛挽兮穿著與薛扶光同色的青衣,外麵原本罩著的一層紗不知何時脫下。

她瞧見薛扶光,立刻高興的喊:“阿如!”

隨後眉頭緊緊的皺住,快步到他跟前,用帕子擦順著鬢角流到臉側的血:“怎麼傷到了?可還有其他的傷?”

薛扶光緩緩鬆口氣。

他輕緩眨下眼,拿過薛挽兮手中的帕子,自己擦拭:“無事,不慎被石子濺傷。”語畢,隨意問道,“姐姐,左小姐呢?方才轎攆從山上滾下去時,你在何處,可知道什麼緣由?”

薛挽兮心疼的望著她弟弟的額角,答道:“苕菡瞧見了一位熟人,與我分開了。那轎攆就在我們後麵,應當是轎夫不慎。聽聞轎攆上坐著的是秦家的公子。人已經就救起來,性命無大礙,傷的卻不輕。”

她拍拍胸口,慶幸道:“幸虧你沒有坐。”

跟在後方的杜如晴總算追上,氣息微急的喚:“挽兮姐姐。”

薛挽兮剛點頭,又聽自己小弟問:“姐姐沒有瞧見杜院左?”

薛挽兮疑惑的搖頭。

剛剛站穩的杜如晴詫異無比:“怎會?”

她一時著急想說話,又怕說些兄長不打算讓薛挽兮知道的,隻能幹著急。

一側的薛扶光卻冷靜了。

他環視四周,什麼可疑的人也未瞧見。

“姐姐,你先同杜小姐去寮房休息,我去問寺內師父上藥,稍後來尋你。”

薛挽兮輕輕推他的肩頭:“快去吧,先將血止住,回去請太醫為你開不會留疤的方子。”

薛扶光失笑。

轉身,遠離了人群,他眼中的神情漸冷。

上輩子,這一出遠比現在的時間發生的晚。

他下了詔獄,大哥為救他出來應下定州剿匪一事。

彼時他在詔獄受了刑,躺在床上起不來,稍好一些,長姐便帶著侍女與暗衛上寒源寺,為定州的兄長,還有家中人祈福。

而後發生意外,為詹事府的嫡幼子李澤鋒所救。

其中具體細節,薛扶光一概不知,他曉得這事已是身體大好,長姐與李澤鋒暗生情愫之時。

之後大哥死在定州,薛家一落千丈,薛挽兮與李澤鋒匆匆完婚,婚後不久他才得知他姐姐是奉子成婚。

他長姐那樣一個知禮聰明的人,不會不知道婚前有孕是什麼後果。

但薛家已然落敗,從前他長姐嫁給詹事府幼子是下嫁,如今卻不是了。他長姐在他們跟前也一貫說李澤鋒對她極好,薛扶光也真就信了。

如果……若非他姐姐同他那尚未出世的小外甥一齊死掉,薛扶光或許真會以為李澤鋒是個好的。

血腥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湧,薛扶光的眼神也愈漸陰冷。

他繞過一處回廊,身形高大的男人忽然自廊頂落下。

薛扶光一時未回神,幾乎與他撞上,被慕見書扶住兩肩,穩穩站住。

他揚眉,怒道:“你!”

慕見書眸光牢牢盯著他額角的傷口,自懷中取出一方幹淨的帕子,替他擦拭幹淨血跡,隨後拿出一盒傷藥,小心翼翼的塗抹在他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