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頭詢問:“二位客官是兄弟罷?快請進,要幾間房呢?這些客官的房錢是算在一處麼?”

同行的還有兩名禁軍,兩個在途中交替著趕馬車,也充當護衛。

多餘的人倒是不用帶了,他們隨時可以找到自己的人。

薛扶光沒做解釋,頷首:“算在一處,開……三間上房。”

小二忙去領著他們上樓,指了三間房給他們。

兩名禁軍自覺的走向同一間房,薛扶光卻淡聲道:“你們一日一間,他同我住一間,貼身護衛。”

禁軍忙應聲,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入了房間,沒多久小二便將他們要的洗澡水先送上來,然後準備飯食。

桐鄉郡的天氣沒有皇城那樣冷。

皇城此時正大雪紛飛銀裝素裹,桐鄉郡還有大片的綠意,下著冷雨。

雖然沒有皇城那樣刀刮似的冷,但風很大,裹著冰雨落在人身上滋味兒也不算好受。

木桶裏的熱水蒸騰著白色的熱氣,迅速形成了一片,模糊視野。

薛扶光脫下衣物,烏發被慕見書用簪子高高挽起,以免沾上水。

他雪白的皮膚上還殘存著星星點點,如紅梅般的痕跡,豔麗而旖旎。

薛扶光沉入水中,雪白的皮膚上立刻被水汽熏蒸出大片粉色。

他低聲詢問:“你在郢朝的時候,曾有相熟交好的人麼?”

慕見書用柔軟的布帛擦拭他的脖頸,眸光專注而溫柔,半分沒有被觸及陰暗記憶的落寞:“沒有。在郢朝,懂事起便被送入影衛組織訓練。後來又去了暗諜,沒有來得及交好的人,也沒有能交好的人。”

他一方麵是個高高在上的皇子,本該享受榮華。哪怕不能登上皇位,封個王侯也好。可他卻被按進了汙泥裏,被送入與那些從民間帶回來的孤兒一同訓練的場所,不僅沒有榮華,連活下去都要靠日夜的努力。

可另一方麵,他從未覺得自己是個皇子,更從未對郢朝,對皇位上的那個與自己有一半血脈相同的人有過任何感情。他懂事起,便將自己與那些貧民孤兒論做一類人,不覺得自己與他們有什麼不同。

所以他沒有痛苦,如此順其自然的便接受了那些艱難,並適應其中,努力活下來爬上如今的高位,走到了皇位上那個應該被他稱作“父皇”的人眼中。

他的生存環境注定他對人情上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前一刻好好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或許下一刻便要被自己親手殺死了。

於是他的感情便這樣,再堪稱扭曲的狀態下被消磨,內斂在心中,誰也難以觸動。

除了薛扶光。

薛扶光是他心中唯一的例外。

他垂著眸子,待水溫變低許多後,幫薛扶光擦幹身體,披上衣袍,小二適時敲門,將飯菜送了上來。

薛扶光支著下巴,慢慢吃著,揚眉問:“既然如此,若是我讓你當郢朝的皇帝,你覺得如何?”

慕見書忽然抬眸:“世子,這個皇帝該你來當。”

薛扶光並非沒考慮這個問題。

一統天下的確很好,無論從他的功績而言,還是對社稷治理來說。

可薛扶光有了一點私心。

他想屆時,與慕見書昭告天下時,他們能平起平坐,哪怕後世史書上議論他們的關係,也是同等地位。

而不是,輕笑一句戲言,風塵豔史,如此揭過。

可慕見書意外堅持。

他望著薛扶光,沉聲道:“比起做皇帝,我更願意在世子身邊。”

做皇帝有什麼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