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麼進去?

他有千百種方法可以輕易進入府中,世間無人無物可以攔得住他。

可現在卻手足無措,步履維艱。

他不敢貿然入內。

直到四更的鑼聲從遠處傳來,他才積攢夠了膽氣,悄無聲息偷偷潛入府中。

若是阿季在家,此時應該在臥房。

阿季一向淺眠,他不能弄出任何一點響動,免得吵到他。

今夜隻是先看一眼,心中實在太過想念。

到明日,明日再找個恰當的時機,與他正式相見。

心懷忐忑走到後院,卻發現整個後院無一點燈影。連半個巡夜的親衛都沒有。這說明,臨淵王此時不在府中。

滿懷的期待落空,遲肆悻悻離開王府,在王府大門外站了整整一夜。

直到第二日晨曦微光,城中百姓開始新一天的忙碌,他才上前詢問王府守衛,王爺去了何處。

王府守衛顯然同王爺一樣,十分討厭神仙道士。

但看著眼前身著華貴,仙姿逸態又豔色如妖的奇怪道士,心疑他是不是從宮裏來的,又不敢把鄙夷和怠慢表現得太過明顯。

隻不鹹不淡說著,王爺有事外出,要過段時間才回來。

“什麼事?去了哪?什麼時候回來?”

“王爺的要事,我們怎麼知道。”

遲肆沒打聽到臨淵王的任何一點行蹤。

現在又該去哪兒?

幾息之後,遲肆又來到青牆灰瓦的小院。這是阿季送給他的住處。

雖然現在,應該……還不是他的東西。

院門緊閉,蒙著一層薄灰,應是閑置了一段時間沒人來過。也不知現在的主人是誰。

遲肆在院外站了一會,周圍街坊鄰居有不少仍舊記得的熟麵孔,但沒人認識他。

不少人躲在街角,探個頭出來好奇張望。

這個不知哪兒來的道士,和平日走街串巷,兜售仙法仙丹的神仙們卓然不同。

遲肆離開了小巷,又禦劍前往安縣。

碧柳黃鶯啼早春,古橋淨水醉紅塵(*)。這裏沒發生滅絕人寰的大地震,城中一片安寧祥和。

遲肆找了一個街上行人詢問遲家所在。

路人對眼前似仙又似妖的道士有些驚奇,滔滔不絕朝他介紹起遲家來。

遲家曾是當地富甲一方的大戶,附近人人都知道。

十多年前不知遭遇了什麼意外,隻剩了一個四少爺。

他靠著祖上留下的財產日子也算過的殷實富足,本來在城中生活得好好的,幾日前不知為何突然變賣家產,說是要去京城,現在已經離開了安縣。

路人嘖嘖有聲:“遲家少爺走得匆匆忙忙,像是遇上什麼天大的事。他從小沒有親人照顧,身子也不太好,有些病懨懨的。他一人獨自上路,又不知世事險惡……”

路人歎了一口氣,帶著對無關之人無關痛癢的悲切憐憫,有些擔心對方能不能順利去到京城,能不能獨自在京城生活下去。

遲肆離了安縣,又沿著官道禦劍回京。

雖非完全無心,也並非刻意,隻是冥冥之中有個感覺,隻要順著最初走的那一條路,他們應該會在某處再一次遇見。

他順著道飛返京城,又沿著京中街巷走向城西。最後在西城城郊,見到了遲家四少爺。

隻是這一回,連一句話也沒來得及說。

這個凡人,已經死去一段時間。

這個世界上的“遲肆”,又成了他。

二人似乎又在無意之間完成了第二次身份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