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你兒子是皇長孫了不起?會讀書了不起??

多重打擊使得大阿哥險些沒忍住,麵色由綠變紫,眼看到了爆發的邊緣,立於右側的明珠眉目一凜,壓低嗓音喊了聲:“貝勒爺……”這還是乾清門外!

既是提醒,也是告誡。

貝勒爺三字直插心口,大阿哥猶如被戳破的氣球,“噗”的一下漏了氣。

他的嘴唇都在哆嗦,侍從跟著他一起發抖,生怕自家爺一個白眼昏厥過去,再被聖上提溜進乾清宮——那可真是破殼的王八犢子,完蛋嘍。

弘晏不知道他爹的肺腑之言給他大伯造成了十級凡爾賽傷害,他正在認認真真地讀書。

毓慶宮身為太子胤礽的東宮,占地算不上寬廣,當然也稱不上窄小;因為地形原因稍稍逼仄,隻布置再精心不過,一道門隔開了前院與後院,隔出全然不同的氛圍。

書房重地處於毓慶宮的西南角,窗明幾淨,靜樸厚重,瞧著頗為古色。

前院大管事王懷輕手輕腳地推門而入,何柱兒跟在後頭,書房靜悄悄的,唯有沙沙的翻頁聲。

弘晏抬頭望去,就聽何柱兒笑嗬嗬道:“太子爺吩咐了,阿哥可得歇會兒。小林子給您買零嘴去了,就是那家方園齋……”

他一邊傳話一邊想,哎喲,我們阿哥長得可真俊。

高高的木椅夠不著地,上頭墊了個舒適的軟墊,弘晏坐在木椅上,聞言撲棱了一下腿兒。

五歲的皇長孫殿下幼嫩白皙,麵龐是圓圓的輪廓,卻能瞧出幾分銳利的俊氣。

弘晏的眉目澈然又分明,與太子相似的瑞鳳眼時常讓何柱兒生出錯覺,他是在與翻版的太子爺對話,甚至……夾雜了幾分皇上的影子。

事實正是如此。乾清宮與毓慶宮伺候的,任誰都待弘晏恭恭敬敬,除了長輩,沒人敢把他當奶娃娃哄。

何柱兒暗想,小主子天資卓然,聰慧賢明,將來可是妥妥要繼承祖宗基業的,累壞了身子可怎麼好!這麼想著,就連日複一日的規勸都湧動著豪情,書房裏,他殷殷地看著弘晏,眼角竟有了些許溼潤。

弘晏:“……”

又來了。

雷打不動的催歇,理由千百個,換湯不換藥。被何柱兒那小眼神瞧著,弘晏嘴唇不自覺地抿起,抿出一個小小的梨渦,望向《禮記》的眼神那叫一個依依不舍,水汪汪的,好似一對被迫分別的情人。

讀書有什麼錯,他隻是為了這個家著想啊。

見阿哥不願意,王懷敗下陣來,何柱兒也敗下陣來,千般勸語哽在喉間,就差一個妥協。

書房的氣氛實在凝重,直至略顯蒼老的女聲慢悠悠傳來:“阿哥爺,太子妃遣老奴過來瞧瞧,您可還沒歇?”

弘晏啪一聲合上書,麻利地下了木椅,一本正經道:“勞額娘費神了。嬤嬤,我在等方園齋的點心。”

推門而入的全嬤嬤笑著道:“如此便好。”說著與王懷何柱兒撞了麵,看兩人束手無策的樣兒,全嬤嬤心下有了數,慢悠悠轉變了笑容,隱隱含有勝者的驕傲。

王懷、何柱兒:“……”

全嬤嬤奶大了太子妃,又照看小主子長大,他們哪敢頂撞?回回都是這樣,到書房規勸阿哥,他們就沒一次勝過的。

全嬤嬤哪管他們在想什麼,手下敗將而已。見弘晏果真沒有讀書,她笑眯眯地請了安,詢問了幾句起居便道:“阿哥萬不可累著,老奴這就回去複命了。”

弘晏應了一聲。

全毓慶宮的人都知道,小主子對讀書是執著了些,一旦放下書籍,信譽度那叫一個足。全嬤嬤輕快地出了門,想了想,又拉來外頭的三喜叮囑:“三月的天兒尚冷,阿哥看書最是入迷,若餓了渴了,都要仔細……”@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