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喜笑吟吟的,“陛下交代過了,跟您說,不礙事的。”

那傻孩子,哪有這麼當皇帝的。殷未收起紙筆,這些天,身體將養得差不多了,門口的侍衛也不再攔著他出門。殷未出了寢殿,全喜拿著披風跟在後頭。

“去禦花園看看吧?春來花都開了。”全喜建議。

花有什麼好看的?殷未不想去,但對著皇宮內院的亭台樓閣犯了路癡,東繞西繞還是來到禦花園,一眼就看見沈灼。

皇帝穿著石青色窄袖常服,衣裳下擺撩起紮進腰帶裏,褲腿也卷起,露出線條精壯的小腿。沈灼赤足,站在桑樹陰下,正在揮鋤頭。

全喜說他最近忙於水利,這是打算自己在宮裏挖井麼?

傻是傻了些,但知道與民同憂態度可嘉,他會成為一個好皇帝吧。

沉默已久的係統又出來插刀:【那可不一定。攻略對象再厲害,在這個宗法血緣約束的時代,沒有後代注定不會有好下場的。史書工筆,都是後人寫的。宿主聖父的結果,很可能是毀了攻略對象。】

“滾。”殷未無聲罵道。

遠遠看了一會,殷未轉身要走,全喜故意大聲說:“國師大人,小心地上滑!”

三個月沒下雨了,滑什麼滑。

這一聲吆喝讓專心挖土的沈灼抬起頭,“來了?過來。”

殷未待在原地沒動。

沈灼放下鋤頭,從桑樹上摘下什麼東西,自己走了過去。

“你不喜歡那樣的場合,從今以後不會再有了,朕還有姐妹,交給她們去做就是。朕把你采桑的那三棵樹移到了宮裏,以後都由朕來照管。桑葉長得很好,喂得蠶又白又胖。”沈灼攤開掌心,嫩綠的桑葉上趴著一條圓滾滾的大白蟲。

咕湧咕湧、蠕動著的、又肥又白的大蟲子。

殷未一生之敵。

他忍不住幹嘔,沈灼趕緊扔了蠶替他拍背,問全喜:“國師先前吃了什麼?都有誰經手?”

全喜哆嗦著搖頭。

帝王不悅,雷霆之威。

殷未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什麼都不怕,唯獨恐懼這種肉蟲,看一眼都難受。拂開沈灼捏過蟲子的手,雖然沒吐出來什麼,胃裏泛酸泛得厲害,惡心得腦袋都疼了,養了幾天的好氣色瞬間打回原形。

“臣沒事。陛下做這些,與臣何幹?”

全喜退到一旁,把空間留給兩人。

春風吹拂,裹來桑葉的清香。

“你說要一生獨一,我聽了很歡喜。”雖然是春日,不知因為勞動還是其他什麼原因,沈灼額頭出了一層薄汗,他隨手揩去,袖口沾染的泥土把他塗成個花貓。

殷未垂下眼不看他。

傻乎乎的,連稱朕都忘了,傻小孩。

“陛下說什麼胡話,帝王家哪有一生一世隻守著一個人的。就算有,也不該是你我。”

說著,殷未後退轉身,沈灼抓住他手腕,“為何不能!從前是你,今後,也隻能是你!”

一生獨一,無論在哪個年代,都是神聖而艱巨的承諾。而此時出自於帝王之口的,不論日後能否踐行,都意義深重。

殷未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一瞬間動心,但他不能陷在這裏。

“陛下,你醒醒——若隻有你我……江山皇位傳給誰?來日史書工筆會怎樣書寫?你能以滿朝官眷做威脅,又能否堵住悠悠眾口直到白頭……陛下,別像個孩子似的胡來。你對我,不過是求而不得的惱怒罷了。三五年過去,相看兩厭,有什麼意思?”殷未想掰開沈灼的手,卻掙不開。

“我不是孩子了!我喜歡你,一輩子喜歡你!沒有後代又怎樣,我有兄弟,兄弟有子嗣……哪怕沈煥的幼子,尚在繈褓中,我還留著他……哪一個不能繼承楚國!我管不了那麼多了,皇位有的是人想要,但我……”沈灼埋頭在殷未前胸,“你不要我,我還能怎麼辦?你告訴我,怎麼辦……哥哥,別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