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從一位和我家交情不錯的伯父說起。”
博物局內空調開得氣溫適宜,裴玨脫去西裝外套,穿著白色襯衣和藍色西裝馬甲,藍寶石袖扣整齊地收束著袖口,一塵不染。
“他在國內生意做得很好,最近突然放下一切和愛人出國旅遊了,據說是身體不好,不想浪費時間在工作上。他曾經跟我提到,如果意識能夠脫離身體存在,就沒有這麼多煩惱了,但很快又感歎,沒有限製的自由反而是一無所有,和愛人過完一輩子已經是圓滿……
其實他太不理性了,放棄治療去追逐短暫的相處,這樣的行為即使可以稱之為浪漫,實質上是對病情的耽誤,得不償失。”
殷未聽他的講述,突然聯想到徐小河:生意做得很好,和愛人出國旅遊,是因為疾病麼?那次他說在這裏不用再見了,但如果在本位世界遇見,幫他帶句話……
裴玨和殷未麵對麵,很精準地捕捉到他的出神,“殷同學想到什麼了?”
殷未搖頭,“你繼續吧。”
“其實,模擬意識的技術不是最近的全新概念,上層人士就算擁有再多財富,還是會麵臨生老病死的困境。如果他們成功的一生積累下來的意識能夠延續下去,即使隻是存在於虛擬的世界中,他們也是樂意的。相反,意識模擬可以是自由無垠的天堂,也可以是荒涼的放逐之地,虛假的東西太美好,現實中的弱者就會沉溺其中。
這項技術不缺資金支持,殷同學如果參與,前途會非常光明。”
裴玨表述的內容很有誘惑性,但他本身態度和語氣沒多少動容,非常平靜——極致理性的平靜。
他自身並不為這些福利和前景感到興奮,隻是在客觀地陳述優點而已。
殷未看他一眼,突然問出了一直困惑的問題:“你為什麼選擇這個專業?你家的產業似乎和計算機信息沒有多少關係。喜歡計算機?”
在殷未的認知中,像裴玨這樣家底殷實的富N代,很少有學純技術性理工科的,要麼是學金融或者管理,再不然就是哲學藝術……讀計算機一路到博士,很少見。
裴玨笑了笑,“0和1的組合是最真實客觀的。隻要邏輯足夠合理精確,世間萬事萬物都能包含在其中。就像意識模擬這門技術,隻要邏輯嚴密,采用的素材足夠精準,編造出的世界,置身其中的人可以全心全意投入並且不會發覺異常,那麼也就等於真實的人生了。多麼神奇。算是喜歡吧,還有什麼比這門學科更具有吸引力呢?我大概生來就是為這門學科而存在的。”
聽起來像有道理,殷未想了想,“但人的性格不是常量,是變量。你不能拿設定好的人設去推衍世界,反而,應該是相應的環境造就了時刻變化的人。”
裴玨沉吟良久,“我想,足夠理性的人在擁有一定程度閱曆和學識之後就會知道自己應該保持什麼狀態了,不會做出不合理的選擇。我們可以采用穩定成熟的性格作為常量進行建模。不能做出合理判斷的人,也不配從這項技術裏獲利。”
殷未笑了一聲,他還是這樣,理性到近乎殘忍的地步。
當然可以選擇最合理的人設進行研究,但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好像人總是趨向於選擇最優解,計算機程序的目的也在於此,但人生如果總是走在最正確的道路上,整個世界都成了單行道,有什麼意思?
係統叮的一聲:【所以偶爾的BUG能讓宿主的生活豐富多彩:)】
破天荒地加了個顏文字。
殷未:“……老實說,你們公司跟裴玨他們的研究有沒有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