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知年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什麼告別儀式,他聞到楊恪身上屬於已經成年的、屬於工作的、屬於成功的香水味,而不是他們兒時共同的寧市別墅中,保姆使用的洗衣香薰的味道。
這種味道讓鬱知年覺得很陌生,有些恍惚。他覺得現在的楊恪更高,更難以企及了。他再也沒辦法追到了。
“楊恪。”鬱知年叫他的名字。
楊恪在他肩頭很低地“嗯”了一聲。
楊恪的聲音像電流,仿佛經由肩膀皮膚,傳抵鬱知年的大腦和心髒。
於是鬱知年什麼話都沒有再說,非常沒用地,覺得自己像個卑鄙的、不守法律的沒有自知之明的小偷,用沒有被楊恪按住的手臂,很輕地搭在楊恪的背上,促成了他未曾擁有過的完整的擁抱。
第15章 十五(2019) 觀察分析日記
十五(2019).
擁抱沒有持續很久。車一停,鬱知年主動結束了它。
楊恪好像還是糊裏糊塗,搭著鬱知年的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了,抬起頭,看鬱知年的眼睛。
“到家了。”鬱知年對楊恪說。
司機為他們打開車門。
楊恪點了點頭,挨著鬱知年下車,走進家裏。
鬱知年覺得由於剛才的擁抱,自己的身上染到了楊恪的味道,聞空氣也像聞楊恪。
有期限的親近讓鬱知年生出了微弱的痛苦與妒意。因為以後酒後的楊恪不是他的,罕有的遲鈍會給別人。
剛一進門,楊恪的手機響了。
他不怎麼高興地說了一句“誰啊”,拿出來看了一眼,然後接了電話,說:“爸爸。”
鬱知年回頭看了看,楊恪把脫下來的西裝外套遞給管家,邊接趙司北打來的電話,邊拉扯自己的領帶。
“剛到家,”他對他爸爸說,“出去吃飯了。”
不知是單手的原因,還是喝了酒,鬱知年看他扯了幾下,沒扯開。
楊恪抬眼看看鬱知年,突然伸手,抓住鬱知年的手腕,拉到自己的領帶上。楊恪的手有些燙,他不客氣地看著鬱知年,下巴微抬,像命令鬱知年替他把領帶解開。
鬱知年愣了一下,慌亂靠過去,發覺楊恪可能用的勁不對,把領帶扯得卡住了,剛要替他拆,聽到他和自己的父親聊天,說:“不是工作。”
“我休了三天的假。”楊恪的聲音離他很近。
“不是一個人。”
“鬱知年?”楊恪低頭看了他一眼,說,“在家,怎麼了?”
鬱知年聽見自己的名字,手停下來,看著楊恪。
趙司北不知在那頭和楊恪說什麼,楊恪沉默地聽著。
他們沒有坐下來,一直站在柔和的燈下。
心虛從鬱知年心頭升起。因為他早應該離開這裏,不該住下來。
他想起那天告別時趙司北說的話,感到愧對趙司北的信任和期望。
覺得自己像一個被抓到期末考作弊的優秀學生,滿心悔意地走在被監考員扭送去教務處的路上,懼怕對上班主任失望的眼神。
“他是租了房子,不過那個房子水管壞了。”楊恪忽然回答趙司北,然後拍了拍鬱知年的手背,示意鬱知年接著幫他解領帶。
鬱知年一驚,專心地把楊恪領帶解開了,楊恪又說:“不知道修多久,有什麼問題嗎?”
“知道了。”楊恪對他爸爸說,而後掛了電話,轉向鬱知年:“太笨了。”
“領帶都要解這麼久。”他用一種並不像責備的語氣,責備鬱知年。
趙司北的來電,讓鬱知年覺得接受這樣醉後的親昵,其實都是可恥的,違反約定俗成的倫理守則。他看著楊恪,感到很難再和喝了酒的楊恪相處下去,說自己想睡了,沒等楊恪回答,便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