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知年擅長處理食材和做菜,承包了整隊人的晚餐。晚餐吃完,他們生了篝火,圍著坐下,用營地的幕布投屏看電影。
這天他們看《搏擊俱樂部》,看了一半,忽然起了一陣風,幕布鼓動起來,篝火被吹得劈劈啪啪,火星在夜空中搖擺
遠方的黑色群山也像在隨風擺動。
楊恪和鬱知年在相鄰的軟布躺椅中,楊恪坐著,鬱知年半躺著,抱著同學給他的百奇棒吃。楊恪聽見有很輕的東西掉在草上的聲音,轉頭去看,鬱知年睡著了,粉色的百奇棒的盒子落在他們椅子中間縫隙裏的草間。
風時不時地刮著,根據經驗,楊恪判斷鬱知年很可能會感冒,便去帳篷裏拿了小毯子,給鬱知年蓋在身上。
電影播完,鬱知年也醒了,坐起身來,一麵揉眼睛,一麵問楊恪十分沒頭腦的問題:“我為什麼會睡著。”
“你自己睡的,問我?”楊恪反問他。
鬱知年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蓋毯,笑眯眯地湊過來,向楊恪說了謝謝。
他們一起去公共浴室洗漱,互道晚安,鑽進了各自的帳篷裏。
鬱知年躺進睡袋,把發著柔光的小夜燈放在兩人中間,側身看楊恪。楊恪被他看了一會兒,問他:“幹什麼?”
“楊恪,”鬱知年說,“如果爺爺一直這麼忙就好了。”
“他以前這麼忙能忙多久,”他問,“會很快空下來嗎?”
“不知道,”楊恪回答,“你來之前,他都不怎麼回家。”
鬱知年有些驚喜:“那以後是不是一直不太回家。”
“你這麼不想看到你的資助人?”楊恪看了他一眼,問他。
鬱知年連忙搖頭,說:“不是。”他表情沉重了一些,想了想,對楊恪說:“我很感激爺爺,就是有時候覺得有點怪。”
“而且晚上睡得晚,真的很累,”鬱知年麵露愁容,“我覺很多的。”
楊恪看他片刻,對他說了一句實話:“以前他帶過人回家。”
“不過是女的,”楊恪回憶,“有幾個明星,比他小不少。來的時候帶了很多行李,最後都被他送走了。
“長的半年,短的一個月。你去搜搜幾年十幾年前的娛樂新聞,可能還能搜到。”
“……”鬱知年的表情像受到驚嚇,讓楊恪覺得好笑。
消化了幾秒,鬱知年磕磕巴巴道:“真的嗎,我隻看了他的人物百科。”
帳篷是深藍色的,夜燈則是橙黃,光線柔軟地照在鬱知年的睫毛和臉頰上。
“很多可能已經刪了。”楊恪又說。
鬱知年很輕地“哦”了一聲,他問楊恪:“你從小住在那裏嗎?”
楊恪說“嗯”。
他不是很清楚為什麼,那天夜裏,他對鬱知年說了自己的事情。
在狹小的帳篷裏,他告訴鬱知年:“我出生在那裏。
“我媽媽很早就去世了。
“他告訴我,我媽媽是產後抑鬱去世的,因為我爸逼她生下我。我爸作為丈夫和父親失職,沒資格養育我,所以他爭取了我的撫養權。”
想到楊忠贇對他訴說這個故事時,道貌岸然的模樣,楊恪停了停。
鬱知年安靜地看著楊恪,像隻是在聽。這樣的姿態使楊恪感到傾訴是安全和順理成章的,於是才接著說:“我媽媽就算真的抑鬱,大概也是因為他。”
鬱知年忽然把手從睡袋裏伸出來,隔著楊恪的睡袋,按按楊恪的肩膀,說:“至少你還有爸爸。”
“叔叔很好。”他說。
楊恪“嗯”了一聲,感覺鬱知年搭著他的手動了動,像在撫摸小動物。楊恪覺得他的安撫行為並無必要,但也沒有將他擋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