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床前無孝子,什麼樣的情誼能經得起這樣的拖累?她好不容易才和雲錦剖明心跡,難道就為著過不去自己這關,生生放棄了嗎?

雲錦日後自然是...她又出神了片刻,好像昔日裏一清二楚的東西被淡淡抹去了似的。

這種感覺並不陌生,近來和雲錦說話時也時常如此,鄢大夫說這是受了刺激,因而模糊了一些痛苦的記憶。可在村裏被放血的記憶她刻骨銘心,當初蘇家如何家破人亡她也曆曆在目,就連她被雋娘揭破身世的難看她也半點不曾忘懷。

然而雲錦並沒覺得有什麼奇怪,蘇絡便也沒有生疑,如今隻是自己愣了片刻,又接著想,雲錦那樣的人,總歸不會是走一條平庸的路。

而她,自然也是不允許自己如同莬絲花一般依附的。

蘇絡試探著邁出一步、兩步,腳下像是踩著棉花,帳外像有刀山火海,進進退退,攏共不過十幾步路的事,她卻生生耗了大半日的光景,眼瞧著天色漸沉,蘇絡在帳門不遠處抱膝坐下。

她不知何時睡著了,之後是被帳外的吵鬧聲驚醒的——沈疏桐要進中軍帳,被守在遠處的帳前守衛攔住了。

蘇絡剛要躲回床上,又生生止住了腳步,她聽見沈疏桐怒不可遏的問道,“議事不準去中軍大營,這是哪國哪朝哪軍的理?京城鬧了個天翻地覆不說,如今,到底要惹出多少非議才肯罷休?饒什麼命、息什麼怒!我沈疏桐做的事,用得著你們替我去死?將軍她要實在看我不順眼,就拿我的人頭祭旗!我沈疏桐但凡怕了,下輩子托生王八給她馱背,也算我這輩子咒她去死的報應!不就是被綁了嗎?不就是受了點傷?至於這麼大驚小怪?這世上就她一個千嬌萬貴?將軍為了她,傷也傷了、京城也待不下去了,她到是心安理得!她可憐,合著咱們都該把命舍給她!”

好在帳裏很黑,從外麵看去,誰也不知裏麵的人在做什麼,蘇絡摸黑上了床,外麵的沈疏桐終於罵的累了,她一把推開攔著自己的守衛,轉過身整了整衣衫,道“待將軍回來了報給她,她讓我抓到人我交給韓昀了,鄞城還有事,我先回去了。”

她鬧這一出,本就沒想著等將軍回來,此刻該說的都說了,她不趕緊跑,隻怕是真回不去了!

屬下替她牽來了馬,沈疏桐牽過韁繩,在原地轉了幾個圈,又揚聲道,“你們也不必替我瞞著,裏麵那位要問什麼你們就直說,大不了將軍責怪下來,有我沈疏桐擔著呢!”

她話說得慷慨激昂,馬跑得風馳電掣,沒一會兒便沒了蹤跡,隻留下兩個守衛苦笑著麵麵相覷。

雲錦回來時已是深夜,她這次剿滅的這股山匪經驗老道,是故費了些功夫,不過收繳的銀錢珠寶也不在少數,清點起來也要些時間,為防朝廷又生事端,還是早些料理清楚的好。

雲錦安排完了這些瑣事,正要回帳,便見韓昀跟了出來。

韓昀因為他那個當了宰相的爹的緣故,與長林軍眾人並不算親厚,而且他萬事不求無功,隻求無過,領的差事雖算不上十全十美,但也挑不出什麼錯處,旁人也就不好說什麼,況且日久天長下來,多少有些同生死的情分,眾人心中雖然多少有些芥蒂,也不算過於排斥。

但當著眾人的麵追出來找雲錦還是頭一次,雲錦站住看向他,韓昀抱拳道,“將軍,沈將軍白日裏來過了,說是您讓她找的人找到了,如今正在末將處,可要此刻將她請來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