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賜婚,是正經做了回月老,順應了他們的意願,可是……
“我們不能在一起。”姐姐垂下眼簾,語氣絕望地道,“今天你也看到了,父親氣至昏厥——我們兩家分屬不同的派係,以後必定要爭個輸贏,即使在其中僥幸活下來,等紛爭結束開始清算的時候,我和他,肯定有一個人不能活。
“從兩派開始爭鬥的那一天起,所有上船的人,就再沒回頭路可言。”
我想安慰姐姐,卻又講不出什麼話來。
勸她別那麼悲觀?勸她人生得意須盡歡?有花堪折直須折?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讓姐姐早點休息,從她的房裏退出,又去了父母那裏,把姐姐的事告訴了他們。
“既是兩情相悅,那便遵旨罷。”父親放下空了的茶杯,“我原本擔心她不喜歡這樁婚事。”
“可是,爹,你怎麼辦?”我問,“以後你就是東平王的親家,朝堂之上……其他人會怎麼看你?”
受排擠是肯定的吧?而且還是兩頭堵,受夾板氣。
“不必擔心。”父親說,“為官數十載,什麼場麵沒見過?要是因為這樣就亂了陣腳,那我早該辭官歸隱。”
我疑惑地看著父親。
誠然,這樣穩重的樣子才該是他,那今天他被氣至昏厥……難不成是演的?
父親給自己續滿了杯子,完全不回應我疑惑的眼神,不知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但是時間太晚,我不得不在母親的催促下起身回去睡覺,話也來不及問,不過我後來想,即使問了,父親大概也不會答我,所以沒什麼必要。
姐姐大概需要一個人好好休息,我決定不去打擾她,回了自己的房間。
父親曾經稱讚過我,說我很有那種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大將之風,無論白天發生多大的事,晚上隻要一沾枕頭就能睡得像頭死豬。
他說的沒錯。
所以第二天丫鬟含冬在敲門無果後直接推門進來,把我搖醒,拿出一張紙哭著對我嚎道:“二姑娘你快看看這個——門房說大姑娘一早就出去了,我去給她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了這張紙——”
我被她搖得好不容易理清思緒,等眼前的景物定住,才看到紙上寫著簡單的八個字:
女兒不孝,小翎要乖。
她是真的瘋了,用這麼少的字來跟我和父母訣別,分明一心求死。
要不是含冬在我和姐姐身邊跟得久了識字,這張紙真不知什麼時候才會被人注意到——
我感到一陣心慌,卻不能在此刻表現出來。
我迅速起身,邊穿衣裳邊吩咐含冬:“你告訴爹娘,我去城裏那些高的樓子看看,他們去河邊找找。”
含冬抽噎一聲,答應著走了出去,我穿好衣裳,邊走路邊挽發,再簡單地用木梳固定,從離家最近的高樓開始搜尋。
姐姐尋死的念頭應該是在昨晚定下,所以來不及買藥,不可能服毒。
如果帶刀出去,她不是官府的人,大清早的在都城旭京這麼走,不可能不被巡防營的人給攔下。
所以最後隻剩兩個方法,跳河或者跳樓。
對了,那場賽詩會,就是在觀星樓舉行的,她會不會去那裏?
我想到這裏,立刻提步奔向觀星樓。
我在觀星樓的樓下看不到任何東西,生怕自己疏忽,趕忙爬樓上去,看到空無一人的大廳後,一顆心如墮冰窟。
我來到欄杆前,看著府宅和零星幾座高樓被城中道路分隔成幾塊的景色,此時朝陽升起,街景都清晰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