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太傅與蔣家對弈的事件中,不好說誰是絕對的壞人,蔣家想總覽全局為了以後好做事沒錯,鄭太傅擔心蔣家權力過大顛覆朝堂出手阻止也沒錯。
或許就是因為雙方都沒錯,等蔣家已經退出旭京的權力中心,鄭太傅也卸下`身上的職務,王妃和鄭太傅便能心平氣和地聊上幾句,不至於鬧到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地步。
我記得父親曾與我說過,如果所有人都懂得朝堂之事朝堂去了的道理,或許士庶爭鬥最後的結局,便不會太過慘烈。
我覺得他說得很對,我很期盼這樣的結局。
我和檀旆落在後麵,入座時,其他人已經談得相當其樂融融,倒也沒空管我們剛才在磨蹭什麼。
鄭太傅摸著胡須道:“其實早在來旭京之前,我就已經聽說了東平王府暗中查證司空丞相豢養死士一事,我本來還覺得奇怪,不明白東平王府為何非要幫八竿子打不著的蔣家洗刷當年冤屈,現在才算猜到,此事一開始,就有你們蔣家在背後運作吧?”
王妃絲毫沒有要否認的意思,平靜地點了點頭,反問道:“蔣家當年是受人暗害才被驅逐出京,我們為自己討回公道,有何不妥?”
“沒什麼不妥,我隻是隨口一問罷了。”鄭太傅無所謂地笑笑,端起茶杯,“說起來,當年事情發生時我也覺得有蹊蹺,隻是那時我已經離京,做不了什麼。”
“太傅當時如果還在旭京,是否又會要求查清此事呢?”王妃的語氣溫和,臉上也帶著笑意,然而問題卻尖銳。
鄭太傅聽了以後,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才道:“我不敢保證……我離開那年,是覺得自己能教的都已經教給學生,人上了年紀,難免感到力不從心,心裏想著沅國朝堂該由年輕一輩來接手,才向陛下請辭……如果陛下拒絕,要我繼續留在旭京做事,遇上此事,我可能會覺得自己沒精力去管,視而不見吧。”
視而不見,結局也就不會有什麼改變。
王妃笑著道:“太傅真坦誠。”
太傅同樣笑道:“手上沒有職權,才敢這般坦誠。”
因為無論說什麼,都不可能付諸實踐。
我在一旁聽著鄭太傅與王妃的對話,終於解了我長久以來的疑惑。
蔣家祖籍地處東南,家族勢力在當地盤根錯節,王妃作為蔣氏女嫁入東平王府,便意味著東平王府得到了蔣氏的助力。
之前東南地動,檀旆比宮裏還提前得知了消息,應該就是蔣氏的原因,東平王府在旭京的“眼線”,恐怕也是蔣家離京前留下的一股勢力。
這股勢力存在的時間比司空丞相家豢養的死士還久,也難怪司空丞相最後不是對手。
檀旆一直不肯告訴我,我也終於明白了原因——已經被驅逐出京的百年世家,對旭京居然還有這麼大的影響力,說出來,怕是大部分人都不會感到心安。
反正我是聽得有點慌。
鄭太傅在王府也是吃過午飯就走,我借口送他一段路跟了上去,陪鄭太傅走在回陛下為他安排的住所的路上,我試探著開口道:“蔣氏與東平王府聯合,您覺得,究竟是誰利用誰?”
“互有助益吧。”鄭太傅高深莫測地笑道:“蔣氏或許一開始是想利用東平王,可這位東平王,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鄭太傅所言,正是我擔心的問題。
東平王當年能憑借軍功從一名普通士兵做到沅國異姓王,兩個兒子也是年紀輕輕就位高權重,加之這幾年以來的行事,要說沒能力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