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用得寂靜無聲,梅令臣吃東西向來細嚼慢咽,又吃得極少。蘇雲清雖然吃得多,但埋頭苦吃,也顧不上說話。期間,她偷偷瞄了梅令臣兩眼,看他盤子裏光留糕點了。
“你怎麼不吃肉呀?”蘇雲清覺得這人有點挑食,難怪瘦,夾了一塊肉過去,“光吃甜的就能飽嗎?一個大男人那麼喜歡吃甜的,也不嫌膩……”後半句她說得很小聲,但還是被梅令臣聽到了。
梅令臣看著碗裏的肉,想起小時候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冬天還要去山裏刨野菜。天寒地凍的,衣著單薄,蹲在雪地裏瑟瑟發抖,猛塞了一把雪在口裏嚼,還覺得甜。
後來到蘇家,蘇紹給他吃了一塊糕餅。那糕餅的味道他記了很多年,大概就是那時候喜歡上吃甜食的吧。因為生活太過辛苦,隻有甜食才能帶來小小的慰藉。像蘇雲清這樣從小泡在蜜罐裏長大的人,吃多了甜,自然覺得膩。
而他,追逐著蜜糖的味道,是永遠都不會膩的。
吃完飯,梅令臣漱口淨手,聽蘇雲清說梅花集上的事。
聽完之後,他看著她,“你記起《西京雜記》了?”
蘇雲清搖頭,“就是順口說出來了。《西京雜記》很重要嗎?”
梅令臣頓了一下,“沒有。看來你今日的確出了風頭,連張雅南都甘拜下風,難怪太後對你讚譽有加。”
蘇雲清覺得這句話聽起來很不是滋味,“你對張雅南評價如此高,莫非她很厲害?”
等采綠她們把淨手的盆端走,梅令臣才說:“張雅南是老……張祚最得意的女兒。當年張祚主持會試,張雅南偷取了題目,還把自己的答卷塞進考生的答卷裏。別的主考基本都給了她三甲之名,幸好張祚及時認出筆跡,把她的答卷撤了。所以你讓她彎腰,很有麵子。”
蘇雲清有點驚訝。通過會試,半隻腳都算踏進官場了,多少男子在貢院折戟,張雅南卻能勝了那些男兒,堪稱女中豪傑。
“就算張雅南厲害,我們寧寧去參加會試,也不差的吧。”她不服氣地說。
“術業有專攻。科舉不好說,但清河郡主在寫小說方麵,的確是個奇才。”梅令臣喝了口茶,“關於她與宋追之事,你有何打算?”
蘇雲清一籌莫展,“你有法子?”
梅令臣湊到蘇雲清耳邊,說了一番話。他的熱氣吐在耳邊,耳朵又癢又紅,幾乎都沒注意他說了什麼。
簡單的午憩之後,梅令臣就去竹喧院做事了。蘇雲清醒來後,躺在床上放空了一會兒,累得提不起勁。她現在不僅要麵對晚上的需索無度,連白日都不能睡個好覺。
這個男人真是精力旺盛,好像永遠都不會累一樣。
而且他又研究了什麼奇怪的心法和姿勢。權且當他是真心要給她治病吧。
蘇雲清又犯了會兒懶,才姍姍下床。她坐在明間裏,想著要先把家裏的事處理好。午間,梅令臣還問起管家的事,她已誇下海口。
她讓采綠把廚房和賬房的管事婆子都叫來,一邊喝茶一邊說:“帳我已經看完了,你們倆的問題最大。有什麼想說的?”
其實她就是隨口胡說,那兩個婆子聽了,自然為自己爭辯。
蘇雲清抬手,笑著道:“你們別欺負我年紀小,又剛來不久。老爺跟我是打小的情分,自與旁人不同。我要把你們貪下錢物,又安插自己親戚的事告訴他,他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兩個婆子還是頭一次聽說主母要把內宅的事交給前頭的大老爺們來處理,當下慌了神。聽說老爺對夫人特別寵,嚴伯也是三令五申,讓她們不準為難夫人,否則就趕出府去。老爺那治人的手段,京城誰人不知。夫人枕邊風一吹,她們哪還有活路?